荧惑为兵刃所慑,立在院心不敢上前,一双火苗似的大眼委屈地瞅着解忧。
“……冢子误矣。”解忧笑了笑,轻轻巧巧遮掩过去,将袖子从他手中抽回,“此狐乃忧所豢,非野物。”
“事急,渊错以医忧为一故人,医忧恕罪。”景玄收了剑,移开几步。
荧惑察觉到解忧眸色沉重,不知自己闯了什么祸,有些犹豫地上前,蹭到她衣袂边轻轻拱了拱。
“荧惑……”解忧蹲下身,手轻抚着它额上那撮白毛,小巧的下巴蹭了蹭它的耳朵。
感到解忧没有责怪的意思,荧惑高兴地在她身上嗅了嗅,还是那淡淡的兰泽草香气,果然没有错认。
随即,荧惑扭过头,大眼眯成了狭长一条,向着景玄呲了呲牙。
面前之人透着一股凌厉之气,若是换了平日,荧惑只会远远避开,但如今有解忧为恃,荧惑很不客气地表达了自己的敌意。
“荧惑。”解忧沉声喝止,小手将它的脑袋拨回来,对着它尖尖的狐狸脸摇头。
景玄颇有兴致地看解忧教训怀里的火狐,那头狐狸乖乖垂下头,似乎真能听懂解忧所说一般。
解忧最后拍了拍它的脑袋,缓缓起身,向景玄一揖,“冢子,荧惑顽皮,多有冒犯。”
“无妨……”景玄话未说完,却见解忧拂一拂,径自带着荧惑步入屋中,直接将他撂在了外间。
景玄已不是第一次遇上她如此冷淡相待,转念一想,也能猜到她是故意疏远,摇了摇头,在书案前坐下,移过搁在一旁的瑶琴。
这曲子技法繁复,七弦在指间颤动,泠泠琴音如诉。
解忧一怔,回眸望向外间,只能望到一片晃白的天光,在眼眸中晕开。
这曲子是《阳春白雪》,当初她在洞庭之畔奏过。
但景玄本就是楚地的贵族,他会奏这曲子,又有什么奇怪呢——解忧宁可这样安慰自己。
她不能和景玄深交,她始终觉得,他就像烈烈燃烧的火,不仅要将自己燃尽,也要毁了他身边的一切。
“呜……”荧惑蹭了她一下,额头贴上她的衣袂。
解忧慢慢回神,俯身触到它颈间,解下一条细细的帛带。
上面盈幅小字,笔迹娟秀,带着几分英气,是剑姬所书。
依靠荧惑传书,是她与剑姬之前的约定,但须得情况紧急,如今剑姬急急送书来,是否狐台发生了急事?
“相夫陵欲往九嶷。”
解忧愣了愣,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眼前不由浮现出那个行止从容尔雅,如同万壑松风一般的士子。
再看下去,大致说,他们离开之后数日,剧连与相夫陵平安到达狐台。
将长篇大论的问候之语忽略过去,解忧的目光落回第一句。
字迹似乎较下文潦草,细细分辨,墨迹新旧也略显不同——这一句话,应当是仓促补写上去的。
那么,剑姬在担忧什么?是本就漏书了这一句,还是特意分了两回写?
“相夫陵非常人也,其心飘渺难见,虽人如长风入松,然其心性,未必输于越之於之徒。”
剑姬在洞庭之畔的小筑中说过的话,似乎又在耳边回响。
这尺素书上的短短一言,是剑姬在向她示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