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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忧斜倚在廊下,半边肩臂靠着打开的竹门,忙里偷闲将断简上的字迹誊抄到崭新的竹简上面。
为了这一份简牍能够长久保存,供人传抄,她采取的是先用刻刀刻出字迹,再用墨笔顺着刻痕描一遍的法子,尤为费时费力。
偏偏还与诸医定下了时间,一会儿要往西堂一道探讨那些断简内存疑的药物,不得不尽快刻录完。
刻画篆字的间隙,解忧抬眸瞥了瞥坐在书案对侧的三个少女,不由自主凝了眉头。
之前直言谢绝楚蘅之后,没消停几日,她竟带着南苑另外两个少女一道前来拜访,说是她们求了景玄,来向解忧学习诡道,好在入秦之后有周旋的余地。
解忧差点没怂恿荧惑去哀郢院咬人,她为了那些药经的事情已忙得殚精竭虑,还要不时为山中居民配制药物,又要分出精力安排黔中郡的定居之所。偏偏景玄像是怕她不够忙,硬把这三个不懂事的女孩子塞给她,美其名曰教她们诡道,说明白一些,不如叫作教她们女子的媚道。
解忧定下心思以后仔细想了一想,这么个馊主意,多半是相夫陵想出来的,最后熄了与景玄算账的心。
一教就是大半月,几日前熏风吹过,将将入了夏,听闻几个小姑娘明春才去秦地,解忧惆怅地望了一回天,觉得自己的苦日子杳无尽头。
“医。”唤解忧的女子坐得极端正,一身黑地赤色绣线的曲裾楚服庄严凝重,连发丝都绾得工工整整,一痕不乱,墨发黑衣,将她的面色衬得莹润如蓝田白玉。
“清徵但言无妨。”解忧收回远望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少女,这女孩是蓝氏嫡女,身份尊贵,因此所着衣衫与景玄一样,也是正色。
蓝清徵微微颔首,唇似笑非笑地勾起一定的弧度,一行一止优雅守礼,尽展庄严,半点没有少女的活泼之态,“妾览《梼杌》,见后妃之中有似樊姬者,亦有如郑袖者,不知医忧何以观之?”
《梼杌》是楚国的史书,在这时的人们眼中,它与鲁国的《春秋》、晋国的《乘》、秦国的《记》没什么差别,后来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春秋》才被奉为圭臬,而其他几国的史书,渐渐失落在岁月之中,仅在古籍里留下只言片语。
“忧以郑袖为善。”解忧笑笑,搁下手中刻刀。
蓝清徵晶亮的眸子一闪,满是惊讶,但没有出声,她身旁的翠衣少女抢着质问道:“袖劝释张仪,累吾怀王客死于秦,医何以慕郑袖为人?樊姬讽谏庄王,毁琴明志,岂非大贤?!”
“樊姬一语而毁名琴‘绕梁’,忧爱琴之人,恨之恶之尤不足。”解忧仍旧笑。
翠衣少女一怔,话噎在喉中说不出来,她据理力争讲的是家国之道,怎地到了解忧口中,就轻描淡写地成了一桩爱琴与不爱琴的风雅故事?
“医非如此人也。”楚蘅插话进来,语气柔柔的,带着几分娇怯,仿佛丝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