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抱紧身体,抖成了一团,可怜巴巴的模样,真让人心痛,心疼。唐毅做出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他伸手将隆庆的胳膊抓住了,力道十足。
“陛下,您仁德敦厚,朱载圳刻薄寡恩,您从善如流,他叛逆暴虐,先帝早就有心将天下托付给您,而隆庆改元,六年之功,远胜正德嘉靖的六十年,您之功绩,胜过孝宗皇帝,直追太祖,成祖,您坐江山,乃是天命所归,万民之望。臣恳请陛下,振作起来,万万不要为家事所累,自毁身体,李妃的事情,自有办法解决,您不该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隆庆仔细听着每一个字,从唐毅的手上,他能感到一股强大的暖流,没错,唐师傅回来了,会有办法的!
他猛地抬起头,抹了抹眼角的泪,自嘲笑道:“师傅刚刚谬赞了,朕不过是中人之姿,加上耳根子软,又贪图安逸女色,哪里能和太祖,成祖相比,朕唯一的优点,只怕就是知人善任。有唐师傅,高师傅,还有无数能臣替朕撑着江山,这隆庆中兴,都是你们的功劳!尤其是唐师傅,你居功厥伟啊!”
唐毅淡淡一笑,“陛下,臣并非自谦,可扪心自问,任何人的智慧才力都极为有限,哪怕再了不起的天才,也敌不过两个聪明人联手,双拳难敌四手,就是这个道理!您把江山托付给内阁,臣也不过是把事情交给更合适的人。归根到底,臣等能有今天的成就,其实都是陛下无私支持。就拿刚刚所言的宋仁宗来说吧,他也推动了庆历新政,当时众正盈朝,君子党锐意进取,范仲淹、韩琦、富弼、欧阳修,无不是一时人杰,可庆历新政不过坚持了一年多,就瓦解冰消,根源就在宋仁宗身上,他没有陛下坚定的意志,也没有陛下胆魄,且小心多疑,白白葬送了最好的变法时机。臣请陛下不要妄自菲薄,这天下重担,还要您扛着才是,臣等也需要陛下撑起一片天!”
“这么说,朕比宋仁宗还要厉害了。”隆庆呵呵笑着,脸上终于露出了光彩。
“唐师傅就是会宽慰人心,您没回来的时候,朕觉得天都塌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怕天下大乱,怕对不起祖宗,怕这怕那,朕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恨不得死了算了。”
隆庆笑呵呵道:“师傅,朕现在又活过来了,李妃——”隆庆依旧怒气填胸,“她能背叛朕一次,也会背叛第二次,潞王是假的,太子也未必是真!即便是真的,朕也不能放心把江山交给他,让那个贱婢当太后!朕不能对不起祖宗!可是太子已经十岁了,朕又是这幅样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诞下皇儿,假如朕废了太子,难不成还要从外藩找一个人来继承皇位吗?朕,没有脸面见父皇啊!”
听完隆庆的话,唐毅暗暗赞叹,其实看似柔弱的隆庆,什么都明白。
他眼下还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潞王是假的,但是他清楚,一旦太子生母出了问题,太子之位必定不稳,万一他的身体出了差池,只怕大明江山立刻就乱了。
这种事情,假如换上了嘉靖,没准立刻一怒杀了李妃,废了太子,反正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隆庆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唐毅,到了关键的时刻,他还是寄希望在自己师傅身上。看起来隆庆有些笨拙,实则君臣情深,已经彻底把唐毅圈住了,将心比心,纵然唐毅的良心不多,也要拼命维护隆庆。
“陛下,天家私事,臣本不该多说,可是陛下待臣恩厚,臣也不得不剖心沥胆,坦诚相告。”
“唐师傅,朕就等着您拿主意呢!”
“太子之位,万万不可轻动,不然流言蜚语,人心慌乱,于陛下名誉大大不利。但是臣以为陛下也不能咽下这口气,暗中调查,总会发现蛛丝马迹。依臣之见,当务之急,还是陛下要养好身体,您也不过三十出头,有大把的年华,再说了,您下江南的时候,不还是让一位美人怀孕了,只要您把身体养好了,再生育几个皇子,等到若干年之后,从中择优也就是了。废立太子虽然是大事情,可也并非没有,您又何必钻牛角尖!”
以唐毅的谨慎,这种话是真不该说的,可是人家拿心对待你,你也不能繁衍搪塞。
倒是隆庆,丝毫不疑心唐毅的初衷,反而欣喜若狂!
李妃靠不住,她的孩子都靠不住,宫中其他妃子又没有生育,眼下唯一让他放心的就是陪同南下的焦美人,她二九的年纪,身材丰润,十分有利生育,又陪着隆庆一路,断然没有接触外人的可能。
到了苏州之后,查出了身孕,隆庆敢万分笃定,焦美人肚子里的一定是龙种。假如能够顺利诞生,还是个带把儿的,也就放心了。把孩子养到三五岁,朕就废了那个贱婢的逆子!
隆庆想到这里,突然紧张起来,他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这么多年,宫里死的孩子还少吗?以往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现在想来,的确是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师傅,您可一定要替朕保护好焦美人,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朕求你了!”
“陛下,这是臣的职分所在,您是要把焦美人接入宫中?”
“不,朕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冒险!”隆庆分外的坚决,“师傅,要不,要不就把她放在你的府上,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