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西南,殷正茂这家伙刚刚统帅大军,灭了韦银豹,他虽然也是心学门下,可是别忘了,还有一个王崇古,论起打仗的本事,殷正茂比王崇古厉害,可是耍起手段,他就不成了。”
唐毅点头,“没错,西南十几万大军,一旦乱了,的确不好办。不过西南路途遥远,等到他们知道消息,恐怕要一个月之后了,再反复确认,直到动兵,怕是没有两三个月想都别想。我这就给安南那边写信,让平安他们把人马调到边境,盯紧西南的动向。”
唐汝楫眼前一亮,这可真是一招妙棋啊。
当初他还想不通,唐毅怎么就那么心狠,把儿子扔到了鸟不拉屎的安南,历练也不是这个方法啊!现在猛然惊醒,这一招看似没用的闲棋,竟然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等于是在朝廷力量最薄弱方面的后背,插了一把匕首。
高,实在是高!
莫非是唐毅早就看到了今天的局面,才早早布子?
要真是那样,眼前笑呵呵的家伙就不是人了,是个妖啊!
唐汝楫的脑袋埋得越发深了,连一点不听话的念头都不敢有了。
“对了,你刚刚说还有一个要担忧的,是什么?”
“啊,是这样的。”唐汝楫忙说道:“刚刚内阁收到了几十封辞呈。”
“辞呈?”唐毅放下了毛笔,“都有谁的,又为什么辞官。”
“人可不少哩,有户部侍郎李幼滋,仓场总督张学颜,大理寺少卿耿定向,詹事府少詹事马自强,还有几位郎中,御史,给事中,这是名单。”
唐毅接过来看了看,这些人他一点不意外,李幼滋,张学颜都是张居正提拔的,至于耿定向,之前辽王叛乱,他掺和其中,丢官罢职,后来又投靠了张居正,重新回到了官场。马自强等人则是晋党的残余,本来他们都依附在葛守礼周围,这一次很明显葛守礼彻底倒向了唐毅,他们留在京城也没有什么滋味,正好借机赶快辞官。
当然,他们嘴上不会承认,只说骤然遭逢剧变,心力交瘁,难以承受,还有人说,他们生是大明朝的人,死是大明朝的鬼,断然不能背叛朝廷,只许天子对臣子不仁,不许臣子不义,他们没有脸面留在朝堂之上!
“荒唐,荒唐!”
唐毅匆匆看了几封辞呈,气得摔在桌子上。唐汝楫咬牙切齿,怒骂道:“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才几天的时间,他们就忘了,李氏调集人马,若非元辅力挽狂澜,他们早就成了刀下鬼!当时怎么不去抢着挨刀,做大明朝的忠臣,现在活命了,又反过来装相,简直可耻!”
他建议道:“元辅,我看不能客气,这些家伙要一律打入天牢,严惩不贷!您要是不愿意动手,下官不在乎,就让我去处置!”
反正唐汝楫是想开了,他一个严党残余,能混到今天的地位,还不是抱对了大腿,无论如何,也要紧跟着唐毅的步伐。
“算了吧!”
唐毅淡淡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们管不着。立刻提拔官员递补。”
刚把这些人的辞呈批准了,转过天,又来了四十几封辞呈,口气都差不多,唐毅看都没看,一律批准。
前后不到十天的时间,已经走了三百多人,京城好些衙门的职位都空了下来,再这么下去,连日常的事务都没法处理了。
唐毅看在眼里,只有浓浓的失望,老牌士人的虚伪,让他厌恶透顶。
想当年朱棣篡夺侄子的皇位,也有一大帮文官辞官回乡,不给朱棣干活儿,以示他们的高古和与众不同。可是你们真的那么忠心,为什么不辅佐建文帝,奋死一战,拼个玉石俱焚?为什么要在打完仗了,天下太平了,才一个个往家里跑,还不是看透了朱老四不会杀他们,更何况后来大多数人又回朝当官了,摆明了是在撒娇讨赏耍声望吗!
他们的作为和八大胡同,秦淮河上的姑娘,自抬身价的方法如出一辙,所不同的是他们既要卖,又要名,更加无耻而已!
“传我的命令,所有空缺官职,立刻依次递补,再调五百名国子监生,顺天府学,大兴宛平县学,以及天津,保定等处生员,进入衙门实习,另外再由吏部挑选一批经验丰富,人品操守上佳的吏员,晋升官职,接替衙门事务。告诉所有人,朝廷用人,唯才是举,不问出身。没了那几个臭鸡子,就不信做不成槽子糕!”
唐毅的命令,快速落实下去,说起来讽刺,换上来一大批的吏员,又充实了一帮年轻的生员,他们要么经验丰富,要么冲劲十足,行政效率竟然大为提高,让内阁都瞠目结舌。
京城的纷乱,在八月中秋之前,戛然而止,由海瑞领衔的三法司,要正式公开审讯李氏暗害隆庆一案,一块巨大的石头,投入了小小的水潭,地动山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