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常言道距离既是美,王爷近来不在身旁,才能叫人更加惦记。”简珞瑶笑着,已经从郑嬷嬷手中接过了信,摊开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简珞瑶面上便露了笑意,白露好奇的问:“姑娘,王爷写了什么?”
“上回信里提醒王爷去寻些药材,皇祖母风湿痛,王爷派人去打听,已经有眉目了,想必过几日便能送过来。”
郑嬷嬷闻言便道:“确实得赶早,再过些时日天气好转了,说不得这药材就不灵了。”
简珞瑶笑而不语,手指轻轻抚着信纸,略显粗粝的质感,在摩擦下发出些轻微的声音。
其实她笑的并不是萧长风回信得内容,而是开头的名称。
“爱妻”——万万没想到,萧长风肉麻起来也挺厉害的。
不知道他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不得不说,简珞瑶虽然带了一丝调侃的心情,心底的甜蜜却是骗不了人的,她这般想着,旋即又拿了信,仔细研究着开头那两个字。
简珞瑶这举动,看在众丫鬟眼里变成了爱不释手。
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挤眉弄眼。
郑嬷嬷瞧在眼里,却没有出声训斥她们了。这丫鬟们近来性子活泼许多,有了先前在简家的样子,纵然有王爷不在,她们心底放松了许多的缘故,却也是因着她和姑娘的有意纵容。
王爷刚南下的那几日,姑娘总是提不起劲来,做什么都惫懒,屋子里的丫鬟们也因此缩手缩脚。如今倒是会在姑娘跟前凑趣几句,有她们的调节,倒也缓解了姑娘因王爷不在府的落寞。
郑嬷嬷不想打断自家姑娘说笑的好兴致,便只当没瞧见,目光瞥到简珞瑶身上,却笑着开口道:“王爷要是知道姑娘拿了他的信就舍不得放下,只怕也愿意再多写些东西。”
简珞瑶却道:“再多写就没东西可说了。”
“也是。”郑嬷嬷深以为然,温声道,“这两三日一封信的,本就频繁,王爷办差之余还要抽空写书信,已是为难。”
郑嬷嬷这是委婉的提醒自家姑娘,王爷毕竟是出去办差的,却日日往王府寄信,被旁人知道了,还不知在圣人跟前怎么编排王爷不用心办公。
“便是再忙,花个一刻钟半刻钟写信的功夫,也还是有的。”
简珞瑶可不相信男人所谓的忙,没时间。他若爱你,自然会抽空关心你逗你开心,真要连这几分钟的时间都抽不出来,那就是没兴趣应付你了。
好不容易萧长风有这个觉悟,她想的是怎么把他这一时兴起变成习惯,以后不管去哪里都要像这回一样事事报备。
哪还会故作大方的叫他别写信?
“话虽如此,不过王爷到底是去办差的,次次叫驿差送信来王府,就怕被人说是因公徇私。”
“旁的人都送信,怎么王爷就不能送信?”简珞瑶轻笑,“王爷可是父皇的儿子,身份尊贵,怎么享用这点特权就要被人说三道四了?”
郑嬷嬷想了想,不由点头:“姑娘说得是,奴婢过于小心了。”
简珞瑶心说郑嬷嬷不是过于小心,而是有这个时代的通病,把女人的地位放得太低——或许说郑嬷嬷的思想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女人在如何出身富贵,再如何贤良淑德,再如何倍受宠爱,在男人跟前也是不平等的,女人只能算是男人的附庸,所以她理直气壮的接受萧长风抽空两三日写一封信回来,在郑嬷嬷看来便有些诚惶诚恐,生怕萧长风哪日一个不耐烦,反倒怪她一点都不贤惠不体贴。
简珞瑶很能理解郑嬷嬷的担心,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者说要求,过于天真了,可至少她还是很有希望的,为什么不尝试就放弃呢?
不过郑嬷嬷担心归担心,她提醒过后,自家姑娘还是坚持要做的事,郑嬷嬷每次都依言照办。
简珞瑶照例回了信,郑嬷嬷拿去给长顺:“驿差明儿一早又出发,叫他带上这封信。”
屋子里,白露探头看了看外边的天色,道:“姑娘,今儿没下雨呢,也没刮大风,您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简珞瑶刚搁了笔,也觉得这会儿再回榻上歪着没什么意思,听得白露的话,便点了点头:“行,你陪我去走走罢。”
今儿白露和秋霜当值,两个丫鬟便陪了简珞瑶出去,另有两个刚提为二等的小丫鬟跟在后边,替简珞瑶抱披风的抱披风,抱伞的抱伞。
在湖心亭绕了一圈,简珞瑶瞧着天色又有些阴下来了,无奈道:“估摸着又要下雨了。”
秋霜抬头瞧了眼慢慢聚集的乌云,问道:“那姑娘可要往回走?”
简珞瑶点头:“回去罢。”
白露从身后小丫鬟手里接过了披风,一面道:“起风了,姑娘披上披风可好?”
简珞瑶“嗯”了一声,白露已经麻利的抖开披风,披到她肩上。
一行人打道回府,仍是慢慢的散步,天变得快,却迟迟没下雨,进院子的时候,简珞瑶也没淋到一滴雨。
倒是院子里有些不太平。
简珞瑶刚踏进院子,瞧见绿绮匆匆从小厨房出来,手里端了什么。
“姑娘。”绿绮也瞧见简珞瑶,忙停了脚步,朝简珞瑶福身。
“你脸色匆匆,这是要去哪儿?”
“回姑娘,红云方才在屋子里晕了,奴婢去厨房给她要了些热汤送过去。”
“红云晕倒了?怎么回事,可叫了大夫?”
“郑嬷嬷已经派人去叫大夫了,现在还不知红云什么情况,不过奴婢瞧着应该没有大事,红云晕完没多久便醒了,也没说哪儿不舒服。”
简珞瑶却担心绿绮是在安慰自己,便道:“若无大碍,怎么说也不会无故晕倒,我与你一道去瞧瞧罢。”
绿绮便笑道:“红云要是知道姑娘这么担心她,还指不定多高兴呢。”
简珞瑶便瞥了她一眼,也笑了:“我对你们的关心,都是一样的。”
说罢,已经来到了红云的屋子。
简珞瑶这个王妃做得威风,是王府名副其实的当家主母,后院几乎是她的一言堂。
王府人丁少,后院除了简珞瑶,就没有别的女主人,偌大的后院,空出了许多屋子,简珞瑶院里的屋子也还没塞满人,她便做主,叫郑嬷嬷和四个贴身丫鬟,搬到了两旁的耳房住,一人一间屋子,待遇好得几乎令人侧目。
是以,红云在自己的屋子里住得舒服,她丈夫跟着萧长风南下办差后,她忙完了也不回新房去,照例在耳房里歇下。
简珞瑶进了屋,瞧见郑嬷嬷也在,正坐在红云床边跟她说些什么。
听见动静,郑嬷嬷和红云一起回头,郑嬷嬷忙起身行礼,又道:“姑娘怎么来这儿了?”
红云也挣扎着要起来,被简珞瑶按住了,“你身子不舒服,好生躺着罢。”
“奴婢这屋子脏乱,姑娘身份尊贵……”
不等红云说完,简珞瑶已经摆了摆手,回顾一周,笑道:“你这屋子干净整洁,又布置了你自个儿做的小玩意儿,我瞧着倒有趣,怎么就脏乱了。”
红云垂了头,低声道:“毕竟是下人的屋子,唯恐堕了姑娘的身份。”
“我就不爱听你们说这些。”简珞瑶不在意的摇头,问道,“你身子如何了?怎么就忽然晕倒?”
郑嬷嬷一抿唇,眼底露了一丝笑意,含蓄道:“姑娘先别担心,奴婢想着或许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简珞瑶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喜事?”
红云脸颊一红,有些紧张又有些担心,揪起了被子的一角,咬唇道:“不会罢……”
自个儿成亲两个多月,她男人已经随王爷出去办差小半个月了,怎么会这个当口有孕?
不过虽然难以置信,红云心里又多了一丝期待。
如果是真的,那该多好?
绿绮白露她们也面露笑意,为红云感到高兴,白露又问了郑嬷嬷一句:“嬷嬷你觉得红云姐姐有喜这事有几成准?”
“七八成罢。”郑嬷嬷说着,不着痕迹的看了简珞瑶一眼。
郑嬷嬷有些担忧,想到自家姑娘嫁给王爷一年多,却还半点消息都没有,红云这才成亲两个月,就像是有喜了,刚巧又在诚王妃怀孕的当口。
也不知姑娘会不会紧张。
郑嬷嬷本就这般担心,瞧见简珞瑶脸上似有些恍惚时,就更担心了,刚想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一个年轻小厮的声音:“郑嬷嬷,您叫奴才请的大夫,奴才请过来了。”
郑嬷嬷应了一声,先看向简珞瑶,迟疑道:“姑娘,您……”
简珞瑶知道郑嬷嬷是想叫她回避,不过她心里也有些紧张,听到红云可能怀孕的消息,她才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反常,情绪反复,犯困,容易感觉累,而且这个月的例假迟也迟了几日。
虽说她现在年轻,刚来例假还没几年,做不到十分稳定,推迟例假的次数也不少,可万一中奖了呢?
简珞瑶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紧张,偏还不敢表现出来,怕万一不是太过失望,便努力抑制着,朝郑嬷嬷摆了摆手:“索性也没事,就看看大夫怎么说罢。”
红云没想到其他,还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一脸感动的看着简珞瑶:“姑娘,您……”
简珞瑶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心里头多了一分信心,看着红云这样子,便知道怀孕对情绪影响也太大了,红云平时可没这么情绪外露过。
郑嬷嬷掩下心头的担心,吩咐几个丫鬟道:“白露和秋霜,你们去将屏风摆起来,绿绮,随我去请大夫进来。”
不多时,屏风摆好了,就在床前,正好挡住了简珞瑶和红云。
其实主要是为挡住简珞瑶,毕竟是王妃,身份金贵,不是什么人都能瞧见,更怕这大夫出去说漏了嘴,旁人还以为自家姑娘摆不起王妃的派头。
简珞瑶心知肚明,便没有说话,隐隐约约看着个老大夫被郑嬷嬷领了近来,走到屏风前。
不肖提醒,红云已经将手腕伸了出去,大夫摸了摸脉,当即捋须笑道:“这位娘子是有喜了,正好两个月。”
老大夫也是乖觉,他老归老,一点都不糊涂,知道睿王是出了名的宠王妃,没有旁的妾室,怀孕的女子,不是王妃就是底下的丫鬟,可王妃不可能会住在耳房,那边是丫鬟了。
既然是丫鬟,自然当不得“夫人”“太太”的称呼。
简珞瑶听得这个称呼,也露了一丝笑意,身旁的红云已经激动的红了眼眶。
想想也是,红云虽然刚成亲不久,可她年纪不小了,比简珞瑶还大半岁,刚好在成亲的那阵子,过了二十岁生日,虽说丫鬟成亲晚很正常,可二十岁还不嫁人的丫鬟,也不太多了,旁的女子这个时候早已当了娘,她才怀上孩子,自然是激动的。
简珞瑶拍了拍红云的肩,听着郑嬷嬷在问大夫:“您可确定?”
大夫笑道:“已经两个月了,能够确诊是滑脉。”
郑嬷嬷又问老大夫一些注意事项。
红云也忙压下了激动的情绪,竖起耳朵来听。
老大夫事无巨细,将注意事项说了一遍,又道:“可需要老夫一一写下来?”
郑嬷嬷点头:“如此就劳烦大夫了。”
老大夫笑说无妨,正要叫郑嬷嬷给他纸笔,屏风后的简珞瑶却不动声色的咳了咳,老大夫听不出来,郑嬷嬷和绿绮她们却知道是自家姑娘发声音,一时紧张的看着屏风后。
简珞瑶没说话,默默的将手腕递了出去。
郑嬷嬷眼底闪过一丝迟疑,老大夫却是医者父母心,见状也不多问,便要把手搭上去诊脉,郑嬷嬷却连忙打断了,忙从怀中取了帕子遮在简珞瑶手腕上,这才对老大夫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