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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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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车,宗贤在外面轻声道:“不跟迪古乃一声吗?”我掀开车帘道:“已经了,昨儿差人给他递了信,应是知道的。”话方出口,便见一脸冷峻之色的迪古乃骑马立在街角处,提着马缰绳,没有过来的征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和他默默的凝视着对方,直到马车缓缓启动,我才收回视线。只是他,仍停在那里,目送着我离去。

我环视了车厢一圈,不觉一笑,花涟还真是细心,把迪古乃送我的那柄匕首也带上了。匕首……我心里一紧,完颜宗翰流着鲜血的手掌还清楚的浮现在眼前,我伸出手,仿佛可以看见,他的血染红了我的手指,染红了那枚绿松石指环……

行了半会,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宗贤在外面道:“兀术和孛迭跟来了。”我闻后脸色顿沉,一把掀开车帘跳了下来,看四周的景象,应是已经出了城,远处依稀可以望见从前居住的别苑。

两个人,两匹马,立在五步之外,我紧走几步,平平道:“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兀术本是一脸笑意,见我口气不善,露出几分惊讶,想要拉起我的手,却被我躲开。他不再坚持,依旧带着笑意低头问我:“本来是昨日要走,但为了你,我决定再留一日。”我不话,目光扫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孛迭,竟是那么的陌生,陌生的让我觉得可怕。

“我现在,想问你一句话。”他握住我的肩膀,紧紧的,不容我再次躲开,“告诉我,你现在心里有没有我?若有,我就带你离开,从此去哪儿都带着你,不是不喜欢会宁的天气吗?我带你去燕京,去汴京,甚至去临安也可——”

他话未完,便停了下来,因为我盯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我见他表情痴怔,往后退了一步,扬起下巴冷语道:“从前,我念你性子豪爽,为人坦荡,将你视为知交好友。而你,却让我失望至极,跟你走?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无半点情分,我没你这个朋友!”

孛迭冲上来叫道:“爹爹对你这么好——”我斜睨他一眼,冷笑道:“你爹对我好?你爹若是对我好,就不该在那晚的宫宴上出那句话!”兀术听到这里时,黑眸一沉,脸色晦暗,我接着道:“兀术,你以为我心里不清楚是吗?你和孛迭,根本就是故意的,你想干什么?你想让我因此厌恶粘罕?让我离开他?呵呵,我告诉你,我即便是离开他,也断断不可能跟你走!你你爱我,这就是爱我的方式?让我得知这么残忍的真相,你这是在伤害我……”

到最后,我已经是语带哽咽。兀术脸上闪过一抹心疼和懊悔,却转瞬即逝,变成了三分讶异,七分妒色,“你果真是深得柔福宠爱的那个小宫女?你背上那块胎记……”我撇开脸,挤出一句话:“我是谁都不重要,我只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不是任何人的。”完转身快步朝回走,宗贤紧跟在侧。走了几步,身后爆出兀术的一声怒吼:“颜歌!不管你从前是谁,终有一日,你一定会是我兀术的女人!”

我脚步一滞,呼吸有些困难,宗贤扶住我紧张道:“没事吧?”我点点头,借着他的力气慢慢向马车移过去。

回到马车里,花涟她们脸色都有些不自然。我有些尴尬,兀术方才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拼尽全力吼出来的,声音大得都快传进城里去了。她们一定也听见了,个个都闭着嘴不话,低头忙着自己的事。

我靠在车窗边,将帘子勾了起来,宗贤策马在旁,不时扭头看我一眼。我撑着下巴,淡然笑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他微微一笑,沉默了一会儿后,轻声道:“兀术他……欺负过你?”我目光一沉,摇摇头,不话。我晓得宗贤在想什么,兀术刚刚提到了我背上的胎记,既是一个女人的脊背,若非亲密之人,岂会看得到,他会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情理之中。我堆起笑,继续问:“你就没有别的疑问吗?比如,我与柔福为何那样投缘?我到底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还是汴京皇宫里的人?”

他一笑,脸上水波不兴,缓缓道:“你是谁,我并不愿去探究。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你的过去,你也应该放下了,未来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我不想你走的那么矛盾、那么痛苦,粘罕……你不必再怨他的……”

我若有所思的望着他,愈发觉得他难以捉摸。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是无欲无求,姿态高雅,给人亲近之感,却又始终无法真正走近。回想着和他认识以来,他身上也有许多让我疑惑的地方,而且很多,不止一处。

“你对我的事不感兴趣,但我对你倒是有兴趣极了,不介意我问你几个事儿吧?”我趴在窗子上笑问,他侧身道:“你尽管问,我能回答一定不逃避。”我清了清嗓子,想了想道:“我和迪古乃遇到老虎那晚,你为何也在山林里?不对,我觉得你经常一个人在荒郊野外乱逛,不会只是因为心情不好吧?不然也太频繁了。”

只见他忽地敛了笑意,眉眼间袭上一抹哀愁之色,我心想难道还真是心情不好?半晌,听得他淡淡道:“我是去怀念一段情,悼念一个人。”我不觉诧异,不知该什么好,又记起那回和他一起喝酒时,他似乎了一句“我这一生,怕是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人了。”这是和他方才口里的那个人有关吗?

我试着问道:“她——”宗贤继续道:“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你还记得吗?那年你问我为何不即刻娶了柔福,我我府里刚有过丧事,不愿那么快娶别的女人进门。”我恍然大悟,脱口道:“记起来了,就是她……去了?”宗贤微一颔首,视线移向路边的丛林中,不再言语。

最爱的女人?那子衿算什么?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妻子?我不愿多想,世间情感复杂,纷纷扰扰,皆难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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