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元叹息一下,“经常提醒着他点,别只顾着工作,多注意身体。”
“嗯,是。”福叔道,“您的身体怎么样?我正打算过两天去看您。”
“别,你别动不动就来,小心小泽发现饶不了你。现在小泽就靠你和周妈妈照顾了……”沈德元道,“我一把老骨头了,没什么打紧的。现在天天下地干活,爬山摘草,好得很。”
福叔心头一阵难过,声音顿时哽咽了,“老爷,你放心,少爷他就是一时想不太开,等以后慢慢的,就好了。”
沈德元良久才道,“没关系。他恨我怪我,也是应该的。”他清清喉咙,“他若是能和小凝好好儿的,我也心满意足了。”
福叔心头几番纠结,终于还是说,“嗯,他们还好,老爷你放心。”
“那就好。嗯,这两天冷,注意提醒小泽添衣服,别感冒了。好了,我挂了。”沈德元挂断电话。
福叔将手机揣进兜里,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天边的积云发呆。
昨夜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今天一整天一直天气阴沉,似乎还有下雨的趋势。
许凝看到母亲李映秋的时候,李映秋正在织毛拖。
看到许凝,她略有几分不自在地笑了笑。
许凝坐到她面前,将手里一大袋东西搁在桌上,静静地看着她将一支钩针熟练地上下翻转。
“不好意思妈妈,你可能还得呆在医院里……”良久,许凝终于开口说道。
李映秋立刻回以一个笑容,说道,“没关系。妈都习惯了。妈身体也不好,还是住在医院里比较方便。”
许凝动了动嘴角。
她亲爱的妈妈,一点儿也没询问她这场突然复发的疾病,花掉了多少钱,又由谁买单……
“你因为我,所以不得不在这间医院里住了十几年,现在,换我因为你,不得不继续在沈家呆下去。”许凝微笑一下。
李映秋有些惊惶,不敢直视许凝,极轻地道,“小凝,沈承泽没你想像的那么坏。”
许凝继续保持着微笑,“真难得。受害人还在为凶手辩白。啊,不对,到底谁是凶手还不能确定。”
李映秋的手蓦地被针刺了一下,锥心的疼痛袭来,她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对不起,小凝。”
她能对女儿说的,似乎也只有这三个字了。
许凝将目光投向窗外,淡淡地道,“你才过了大半生,就不得不对身边的所有人说对不起。其实这样活着,是不是也不怎么有意思?”
李映秋的脸色极为苍白,她咬紧下唇,无言以对。
许凝轻轻叹息一声,“我的妈妈,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痴情女子。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男人罢了。”
李映秋的身子一震。
“我猜想妈妈你,一定有很多时候觉得撑不下去了,但是只要想到他,你就挺了下来。你很爱他。因此想方设法地要得到他,哪怕为此抛夫弃子,在所不惜。对,你是很爱他,所以害得他不仅背负一个杀妻的罪名,入狱十年,如今有家不能回,终其一生都活在内疚与负罪感当中。”许凝唇角扬起,不无讥讽,“我的妈妈的爱情,真正伟大啊。”
李映秋再受不住,抬起头来,眼里含泪,恳求地叫了一声,“小凝!”
“从头至尾,你都没想过真正要和沈家撇清关系,你还盼望着他来找你,来见你……呵呵呵,亲爱的妈妈,你还真是天真得可笑啊!”许凝笑起来。
李映秋不愿意再听,转过了身子。
许凝也不以为意,顾自说下去,“但是我不行。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当然,到时候你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这里,继续等待你爱的男人,又或者干干脆脆地忘了这场噩梦,跟我走。还有时间,我的妈妈,你尽可以反复思量再做决定。”
她站了起来,注视着母亲明显佝偻的背影,微微停顿数秒,低声道,“我走了。新年快乐。”
李映秋没作声,许凝径直转身离开。
这个是她妈妈。直到现在,她仍然有不能置信的感觉,每一次看到母亲,总疑似在梦中。
她走得很快,那小院的气氛如此阴冷寂寥,让人连呼吸都困难。
迎头一阵冷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噤,但心头却清爽无比。
一出门就看到福叔站在车旁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微仰着头,出神地看着远方。
许凝心一动,突然间便想着,难道福叔也有心事吗?或者,也有心底里想念的人?
福叔听到脚步声,立刻回过头来,脸上恢复了一贯神情,十分自然地替她拉开车门,说道,“少爷说在琦园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