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他真的是豹子?”
田重慎重地点点头,奇怪地问道:“有什么不对嘛?”
张郃摇摇头,非常敬佩地说道:“大人这么年轻,太出乎我的意外了。他和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说说?”田重非常感兴趣地问道。
“大人在卢龙塞一战成名之后,威名传于天下,世人皆知其在鲜卑国的传奇经历,人人都以为他是一个嗜血好杀的野蛮大汉,谁知道却是这样一个英雄人物。”张郃一脸的崇拜,兴奋地说道。
“英雄人物?”田重故意反问道,“我怎么看不出来?”
“那是因为老伯一直和他在一起,有所疏忽。大人在北疆连胜入侵胡族大军,斩首逾万,擒杀多名蛮胡将领,其赫赫战绩已经传遍了中原。如今天下皆知我大汉北疆有只黑豹,骁勇无敌。”
“现在大人在涿郡击败黄巾军首领张牛角,斩杀黄巾军十八万大军。”张郃睁大眼睛,夸张地挥舞着双手说道:“这件事一旦传遍中原,大人的威名将更甚从前,恐怕不比皇甫将军差了。我们过去以为大人是个中年人,有的还猜测他既然是鲜卑人的奴隶,可能还是个髡头大汉,没想到大人却是一头长发。”
“他那一头鬼头发有什么好,整天披着,象个什么东西,叫他用簪子扎起来他还不听。”田重没好气地说道。
张郃吃惊地睁大眼睛,小声说道:“老伯,这么说是犯上。”
“什么?”这次轮到田重吃惊了,“犯上?”随即想起自己就是刺奸,赶忙不做声了。
“这次听说要我押运粮草,起先我还不太乐意,想到钜鹿战场上去打仗。后来听说是给豹子大人押运粮草,又听说让我暂时在豹子大人帐下效力攻打黄巾军,我立即就动身了,生怕这好事给别人抢去了。现在想立军功的人多了,尤其跟在战无不胜的豹子大人后面,想来的人肯定更多了。”
田重笑眯眯地说道:“放心,这次你来对了。马上就要打仗了。”
“老伯,我们马上去打博陵吗?”张郃问道。
田重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反问道:“你的人都会骑马吗?”
张郃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北方人,当然都会了。”
“那就好。我们去蠡吾。”
“不去博陵?”张郃吃惊地问道。
田重立即装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小声对张郃说道:“博陵的敌人去蠡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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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沉的,云层又厚又低。刺骨的寒风在空旷的平原上尽情地呼啸着。
蠡吾城高大的城墙雄伟挺拔,它就象一个饱经风霜的战士,静静地坐在浣水河边,默默地望着远处的山岭。
李弘带着部队在途中歇了一夜,第二天上午赶到了蠡吾城下。
他望着蠡吾城黑森森的城墙,想起了卢龙塞,渔阳城。鲜卑人并不擅长攻城拔寨,但为了财富,他们放弃了发挥骑兵的优势,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攻打大汉人的城池。骑兵作战千里奔袭只是为了战胜对手,而不是为了抢夺财物。但是今天自己带着骑兵,也要来攻城吗?我们打蠡吾,是为了什么呢?杀尽黄巾军?
李弘不由地想起血肉模糊的关隘城墙,心里顿时涌出一股血腥,他对眼前这道高高的城墙突然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黄巾军的士兵都是穷苦百姓,没有受过什么军事训练,武器装备和战斗力都要比正规军差一些。虽然他们有高昂的斗志,有与敌共亡的决心,但仅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黄巾军每每在大战开始的时候都能占到便宜,但相持的时间一旦过长,他们的缺点就会逐渐暴露,直至因此而败。在涿郡,连杀带俘,官军竟然奇迹般地歼灭了他们十八万人,和这个原因就有着很大的关系。
李弘当然明白,能够战胜张牛角,固然和自己灵活多变的指挥有关,但更重要的是,张牛角完全不知道怎么对付骑兵。黄巾军攻打幽州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不充分。也正因为如此,李弘觉得自己胜得侥幸,黄巾军败得不明不白。如今战场转到了冀州,黄巾军对自己的骑兵是不是有了预防,有了应对的办法呢?
李弘在涿郡大胜之后,常常想起张纯对他说的那番话。他不明白,这些人如此英勇,前赴后继地起来造反,难道真如张纯所说,就是为了吃不饱肚子,为了一天三餐饭?
黄巾军去年死了几十万人,今年又死了十几万人,但是因为黄巾军造反而惨遭连累被官府杀害的,流离失所饿死野外的百姓就达到了上百万人;因为打仗,田地荒芜,颗粒无收,无数百姓为了生存不得不卖儿卖女,最后干脆人吃人;因为死的人太多,最后冀州,豫州许多地方都爆发了瘟疫,结果死了更多的人。这种人间惨事,难道和黄巾军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今朝廷腐败,天子昏庸无能,官吏贪赃枉法,世族大豪横行霸道,的确是事实。但他们的势力和黄巾军的势力恶战之后的结果,就是在两年内导致上百万人死去。黄巾军到底想干什么?推翻当今朝廷,改朝换代?还是要把这个叛乱进行到底,让天下百姓都和他们一起死绝?
现在黄巾军势弱,随着时间的延续,他们迟早都要被官军剿灭。但现在他们一味的烧杀抢掠,能解决百姓的吃饭问题吗?李弘认为不能,反而会让更多的百姓死去,让更多的百姓陷入更加悲惨的困境。
他认为要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幽州刺史刘虞的一套办法就比较有效。都说朝廷不好,天子不好,官府不好,可他在幽州,就听到百姓说刘虞这个官好。刘虞用尽所有办法,让幽州各郡的百姓尽可能的吃饱肚子,过上安稳日子。虽然刘虞没有做到,也没有做好,但他让幽州百姓看到了希望。今年幽州的百姓不就是没有造反吗?为什么其他地方的官吏就做不到呢?官逼民反,说到底,根子还在官。
要想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就要杀尽天下的贪官污吏。这就是李弘心里最简单的办法。虽然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可笑很幼稚的办法,但他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更好的主意。造反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办法,事实已经证明了。
现在,冀州牧郭典的话是对的,必须尽快解决眼前的黄巾军,争取明年春天让逃离家园躲避战祸的百姓回来种田耕地,解决他们明年吃饭的问题,否则,死去的人将一年比一年多。
将来必须要找一个办法解决百姓的温饱。李弘暗暗想道。
张郃和赵云一左一右陪在他旁边。张郃比赵云大一岁,两人年纪相仿,脾气性格相投,彼此也很欣赏对方,所以很快就混熟了。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进攻?”张郃轻轻问道。
李弘抬头望望天,突然笑了起来。
“要是下雪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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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篱站在城墙上,粗壮的身躯缓缓退了两步。
“大人,豹子军会攻城吗?”他的部下纪惟随口问道。
樊篱冷冷一笑,狠狠地瞪着城外的大军,低声说道:“他没有攻城的机会了。部队都撤出去了吗?”
“回大人,就剩下诱敌的五千兵马了。”
“百姓呢?有多少百姓和我们一起走?”樊篱接着问道。
纪惟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大约六七千人。他们许多人不愿意离城,只有那些逃难的乡人愿意和我们一起走。”
“立即赶他们离城。不愿意走的,立即处死。”樊篱厉声叫道。
纪惟大吃一惊,“你不要脑袋了。这要是让褚帅知道,那还了得。”
“怕什么?天大的事我顶着。豹子来的太快了,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准备。五千人只要一出城,立即就会被他的骑兵追杀一空。现在只有和百姓们混在一起后撤了。如果豹子顾忌百姓的死活,就不会赶尽杀绝,我们就有机会把他诱到重云山。”
“听说他残忍嗜杀,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不会的。他能放回来三千黄巾军兄弟,说明他还有一点人性,不会屠杀百姓的。”樊篱很肯定地说道。
“但愿这次褚帅伏击成功。”纪惟望着城下黑压压的骑兵大军,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天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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