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唐景崧看了一眼精明干练的连美:“听说刘将军还要新立三营?”
刘永福笑咪咪地说道:“是啊,要立三个大营,柳统领那边已经允诺赞助一百把快枪,至于人员,胡昆山已经答应带三百人过来了。”
胡昆山是广东人,也是越南政府地一支雇佣兵,他的三百名部下都是两广子弟。战斗力不强,但是比越军强上一大截,因此在历史上多次替越南人承担守城的任务。
但是作为一支雇佣兵。胡昆山的三百名子弟兵一向要求越南人按实额发饷,不拖欠军饷,越南人根本办不到这一点,因此现在刘永福和他可谓是一拍即合。
“我和柳统领说过了,这三个营头先不急着上战场,到红河诸省去宣抚一番,锻炼锻炼战斗力。”
有些关健性地问题,柳宇并没有告诉叶孟言。要知道。全取红河上游是最高议事会的决策,叶孟言只是其中对付越南人的棋子而言。
这件事将全权由柳宇来主持。也需要作为上国使者的唐景崧从中协助,只是唐景崧却闻到了另一种意味:“三个营。一百把快枪,不够吧?”
刘永福笑得很坦然:“对付南人,一百把快枪足够了。”
“可是他们终究是要上战场的。”唐景崧并不喜欢黑旗军完全服从于一个人的意志:“他们是要法国人打的,三个营头啊。”
刘永福仍是笑咪咪地:“那就要靠大人和徐巡抚的恩德了。”
“徐延旭?”唐景崧明白了。
这个看起来农民一样地刘永福,有着不同凡响的雄心壮志,他到现在还没有放弃。
没错!是徐延旭!唐景崧只觉得眼前完全一亮。入越以后,他居然忘记了,他背后站着是强大无比的天朝!
在同治中兴之后,任何一个中国官员都会犯上一点高估自己地错误,唐景崧亦同:“徐巡抚一向是赞成援助黑旗军的,只是连我都没进入议事会,他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刘永福坐下茶杯,侃侃而谈:“对这件事,我们都是赞同的,只是程序上还有小问题。”
他继续说道:“现在饷械两缺,正急待支援,还望徐巡抚是支持我些火器军饷,只要有火器军饷,一切皆有把握。”
他又指了指连美:“如果能出兵支援下连营长,那更是美事一番了。”
唐景崧清楚得知道了刘永福的野心。
柳宇为什么上位?还是凭借他枪多炮多人多,刘永福改变不了这一切,但是大清朝的支援可以改变这个局面。
几百杆快枪,几千两军饷在大清朝算不了什么,但是在黑旗军内部却能改变实力对比了,他期待着徐延旭的支持。
他的殷切,唐景崧似乎没有放在眼中,他还在碎碎念:“我同徐巡抚虽有些旧谊,却不相熟啊,这事难办啊。”
刘永福思索了好一会,才终于说出了准备好的话:“如蒙天朝上国援手,我愿率黑旗军内附……”
同样灼热地太阳下,黄佐炎却是感到一种无奈。
“允平,夏日将去,秋风将来啊!”作为北圻第一人,他已经感到一切都是如此无奈:“国家又临多事之秋了。”
他身侧地尊室允平却是很从容地说道:“国家既然多事,正是大人力挽狂澜之际。”
黄佐炎却是摇头:“我准备走了。”
尊室允平的从容在这个瞬间被打破了:“大人?难道那个传言是真地?”
黄佐炎长叹了一声:“陛下已经骈天了,等北圻的局面稍稍稳定下来,我就去顺化。”
“东京数百万军民,不可无大人啊!”尊室允平这下急了:“大人,您不能抛弃这百万军民啊。”
他清楚地知道这其中地利害,诚然黄佐炎并非大将之材。文不成武不就,但是作为统督北圻军务,苦心维持着北圻局面数十载,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更要命的是,他这么一走。北圻的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在现在北圻地四股势力之中,法国和黑旗军两虎相争,他们的武力不是越南可比的,而清朝拥兵逾万。又在滇桂两省源源接济,只是陈腐的越南糜烂到了极占,这个庞然大物谁都可以来欺凌一回。
黄佐炎放弃北圻军民,直接回京的结果就是这几方可以毫不顾忌地在这种土地展开征战:“统督大人,您走不得啊!”
黄佐炎何尝想走,可他也是有心无力。
他一向喜欢使用权术,但是他地权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完全无用。
无论是法国人还是黑旗军,都喜欢用暴力来解决问题。几千名守军驻守的河内城、南定城,连同上面的几十门大炮轻松地就被几百名法军解决了,而黑旗军地暴力倾向同样不轻于法国人。
他一直喜欢掌握一切的感觉。但是在这种的暴力面前,他用尽了一切办法,却发现最后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于北圻的各个省份,也不把他这个统督放在眼里。
而他在北圻的失败,又直接威胁到了他的地位,如果他不去顺化,到到时尊室说等人只需派一钦差一圣旨就可以让他一败涂地了。
只有到顺化去。参加这一场分权的盛宴。他黄佐炎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允平,你我都是宗室尊亲。直说无妨,呆在北圻只能待人宰割。到顺化才能争得主动。”
“再说,今天地北圻,要兵无兵,要粮无粮,要饷无饷,部队调度不灵,一切都束手无策啊!”黄佐炎中午多喝了两杯:“我这次去顺化,要看看新皇贤能不贤能,我听说先皇曾有百万内帑,藏而不发,国家既已糜烂,当发内帑以救急啊!”
尊室允平却摇头道:“陛下最忌讳的是这个,新皇未必同意,何必这笔内帑也是纸上空谈而已。”
“你我是宗室,难道还不清楚这件事吗?”黄佐炎大声说道:“若有军饷,我何至困顿到今天这个地步,只需要十几万银子,我便能练出一支强兵,可我有吗?”
尊室允平知道黄佐炎几十年宦海沉浮,积蓄甚多,可是没人喜欢把自己家底拿出练兵的官员,因此也不挑明,只是说道:“如今纵便有饷,又能如何,只能强自苦撑罢了。”
现在战事打到这个程度,已经明显了,北圻迟早是这三方地势力范围,黄佐炎也作的也就是挣扎几下而已。
“可怜我南国,天不降名将良臣啊!”黄佐炎只能长叹:“再这样下去,亡国不久矣。”
尊室允平也是长叹了一口气:“我阮朝开国数十载,纵有失国之际,但无一日情形如今日之坏,昔世祖流亡海外,奔走于富国、昆仑诸岛,也不象今天这般人心崩坏,如今之策,惟有一策。”
“说!”黄佐炎垂头丧气:“你我除了为国尽忠,也无别的去路。”
尊室允平压低了声音,说道:“宁亡于法人,不可亡于清国。”
他的语气带着些苦楚:“亡于法人,我南人百载可复国,亡于清国,我南人千年未必能见光明。”
黄佐炎细细想了想尊室允平的话,先是点头,然后才是摇头,最后说了一句:“不,你想的差池了“我国之出路,惟有一路,那便是……”
“宁亡于清国,不可亡于黑旗军!”
说着,两行泪水就从黄佐炎脸上落了下来:“允平,国家多难之际,人心多变,但你我是皇室宗帝,除了替我阮朝尽忠之外,其余之路皆是后世骂名。”
“我也愿背起这后世骂名。”黄佐炎又动了感情:“你可愿意?”
尊室允平抓住了黄佐炎的手:“敢不惟命是从,不知统督大人要如何对付黑旗军?允平一定拼了命去办。”
黄佐炎长叹了一声:“宁亡于清国,不可亡于黑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