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军既集,不必再等,兵发解州!”
开封城西门内侧,晋城商号在开封的第七家铺面内,是一个小小的青石板四合院,虽然老旧了些,但门面上还是装饰得比较堂皇的,昔时的天子足下,哪怕一间小小的民房也有一点雕梁画栋的富贵气,后院的一间厢房内,西窗下,一名记账的师父正在伏案疾书,一阵敲门声响起,这师父急忙将正在书写的薄绢收入怀中,这才缓缓起身开门。
“张二柱,小狗才!差点没吓死你大爷!”这师爷开门时,将敲门的二柱骂得半死,这才问道:“如何?都出城了么?共是多少?”
这张二柱进门来,反手将门闩挂上,这才轻声道:“爷,才出的西门,两万五千骑,一万步卒,民伕不下两万,共五万余人!”
这师爷急忙将怀中薄绢取出,将新到的数字加上。片刻之后,两只鸽子飞出开封城,盘旋绕过阿鲁补头上百丈高处,振翅北飞,阿鲁补抬头看时,却掉下一滴稀屎,恰落在马头上,大叹晦气,只得收拾情怀,率军往解州而去。
当晚阿鲁补宿营时,出开封还不到四十里。
泽州府晋城衙门内,洪皓却已经拿到鸽书,细细一看,召开姚侑,将鸽书递给他:“姚将军久在军中,按这鸽书所言,阿鲁补当是往解州而去,大约该不是往泽州起衅而来,当如何处置?”
姚侑阅罢,片刻不停,即召军中流星马斥候:“马不停蹄,星夜送往平阳府牛爷军中,敌军大举来援之前,必取下平阳府,方可与阿鲁补一战!”
那斥候去后,洪皓惊道:“姚爷以为,牛副帅还不足以与阿鲁补一战?”
姚侑近来得到不少汾州、平阳府军报,此时喟然叹道:“岳家军连克数十城,往返二千里,两个月不曾歇兵,取下平阳府,便已是疲兵,贼军大举来攻,如何能抗?若据坚城与阿鲁补周旋,再待援兵内外夹击,还有取胜之机,牛副帅曾连克名城,岂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若牛皋在此,听了这话,必然连声称是,只是牛皋眼下在洪同县中,却已经左右为难了。
平阳府虽在三晋咽喉之处,但其城池之坚,还不及汾州,当真要攻取,也非难事,眼下却难在杨再兴所提的要求上:“人马折损尽可能的少!”
平阳府与太原、汾州比不得,当日不无突袭的意思,利用撒离喝败军之名,多有取巧之处,眼下撒离喝大军烟销云散,哪里还能够冒充?大军远涉数百里来袭,早被平阳府斥候探得明明白白,眼下连洪同县这等县城都已经撤去十之八九,平阳府自然早就准备停当了,岂会让自家有机会突袭?
但若要强行攻取,虽则城中只有数千守军,面前的这两万余兵马只怕伤损也不在少处,实难两全!思之再三,老牛只和叫来军中掌笔文书:“给那张浩修一封书,叫他降了则罢,免伤城中百姓!”
次日,平阳府城下,一名岳家军文吏单独骑马至城门处,高叫道:“岳家军副帅来书,请张大人亲收!”城头上金军也不以为意,何况对方已经指定张大人亲收,也就打开城门,让来使进城。片刻之后,平阳尹府上,张浩拆书,见其辞略曰:“自古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以而用之。金人昔时仗兵威南下,夺我大宋城池,伤我臣民,其间实多有惨烈不堪处,谅大人深知其详。今岳门次子举河东义民,志在恢复,不在多所杀伤,虽兵马远过府中防御者,仍围而不攻,谓大人怜城中宋金之民无辜,能全其生理,免干天和。书至后,岳家军两日内停兵洪洞,惟大人一言可决,若难免一战,可开城门纵百姓逃生,庶几覆巢之下,犹得完卵,此功德非凡夫可致!”
张浩阅罢,久久不能置一辞,僚属传阅一遍之后,都难开此口,许久方有一人起身道:“大人,岳家军虽为贼寇,此书倒也有七八分道理,城中宋民占了十之八九,战事一起,也不知心向何方,不如纵之使去,仗城池之险,少了后顾之忧,未必便会失却平阳府!”
张浩见别个也无主见,遂叹道:“这匹夫岂有如此好意?当日太师在濠梁间也曾用过这计策来:只要城门一开,慌乱之际,岳家军转眼即至,那时岂有幸理?便错过这等时机,只要城中百姓尽去,城头上兵马岂无怯意?军心一动,再难收拾!罢罢罢!只得与这匹夫一战!”
当下不再多言,批了回书:“贼寇岂足相商!且纵兵马前来领死!”
牛皋得书大怒,只是无使可斩,只得忍下这口恶气来,当下便令全军尽发,往平阳城下安营。军令一下,哪消一日,大军尽数赶到平阳府城下,连营数里,将平阳府围得水泄不通。张浩登城一看,见岳营中兵强马壮,旌旗整齐,这才深有惧意。
两日后,泽州府急报抵达牛皋处,细细一算,阿鲁补还须十余日才可赶到,平阳府却是必须在这十余日中攻取,再也耽误不得。
杨再兴得报,急令岳雷缓攻泾渭,分兵往平阳援牛皋,并将汾州防务交与孙恩,自率三千兵马,往平阳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