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蕾特虽然用很平静的语气说着，但从她紧握的双手看来，内心并非如表面上展现的那样看得开。

“我记得神圣联盟的法律中，是禁止奴隶买卖的，既然如此，圣女殿下为什么不想办法取缔他们呢？”

柯蕾特苦笑道：“我虽然有心改变，但还没有天真到认为凭自己现在的能力就能实现，一群能在法律明文禁止下进行交易的商人，他们背后的势力早就跟那些大人物连在一起，各种关系网如犬牙交错，非常复杂。一旦下手取缔，这种攸关自身的利益的事，那些大人物不会坐视不理，这种现象不是区区一名圣女可以扳动的。”

“制定规则的人，往往是不用遵守规则的人。”

“总有一天我会彻底消灭他们，但不是现在，现在我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尽量救出一些人吧。”

柯蕾特的眼中，闪烁着坚毅的目光，她不是一味崇信着美好的理想家，而是脚踏实地的实干家，她不屑于用华美的词藻修饰自己，也不会逃避到幻想的美好世界当中，而是直面惨淡的现实，然后努力的去改变世界。

唐宁终于明白以前的自己为何会对她做出赞赏的评价，大抵上就是因为两人的想法很贴近，面对困难不会逃避，不会抱怨，选择尽一切努力去解决，哪怕面对再困难的问题，也不会被吓倒，一步一步慢慢的行动，直到最后全部解决。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相貌的贴近不如兴趣的贴近，兴趣的贴近不如思想的贴近，难怪会生出亲密的感觉，留下不错的印象。

非要找出两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各自的忍耐力，对于付出代价的容忍度。比如换成唐宁在柯蕾特的位置，就不会急着将捐款花出去买人，想着救一些是一些，而是选择用在如何消灭敌人身上，加快计划的进行，为此付出些许代价也是值得的。

看到有客人上门，很快一名带着衣着华丽的侍童的小个子男人来到两人面前，这名用豪华衣装包裹着近乎滑稽得发福身体的男子，像对待王侯贵族一样行了恭敬的大礼。

柯蕾特一脸平静地瞥了那名男子一眼说道：“这是在这个奴隶市场中的最大商人之一，样子虽然丑了点，不过信用上还过得去的。”

奴隶商并没有因为柯蕾特的毒舌产生一丝不快的样子，反而露出受用的表情：“多谢圣女殿下的赞美，还有尊贵的唐泰斯伯爵，您的大名早已风靡圣都，能为两位效劳，是我的荣幸。”

唐宁最近很少出门，深居简出，顶多是去参加一些私人晚会，这样都能被认出来，可见这位奴隶商的确有着厉害的情报网。

这位奴隶商一边说着不知是真心还是客套话的言语，一边将两人引进自己的商店，一进门，一条豪华的绒毯就自动卷开，铺垫在脚下，彷佛即便被地面的泥泞弄脏也在所不惜似的，绒毯上放置了两张精美得如艺术品一样的椅子和一张小桌。

柯蕾特看了一眼，却没有坐下，而是道：“我不是来这里闲聊的，也不想多待一分钟，按照之前的约定，我将定金带来了，虽然你应该知道规矩，不过我还是丑话说在前面，如果这些孩子当中有哪个染病或者重疾，在预订期间被你拿出去招待客人的话，别怪我不客气！虽然消灭你们的商家还做不到，但仅仅是你一人的话，随时可以让你人间蒸发。”

奴隶商用绸缎做的手帕擦着汗水道：“呵呵呵，绝对不敢，那种违背信用的事情我们不会去做，这么做可是会下地狱的……”

“收起你那副商人嘴脸吧，为了卖个好价钱，死人都能被你说活了，我的耐心有限，快将人带出来吧。”

柯蕾特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厌恶感，这点上不如唐宁——当然这并不是唐宁城府深，掩饰情绪的本领高强，他是压根不屑于用肤浅的表情来表示自己的不满，看谁不顺眼，想办法铲除就是了，放一两句不痛不痒的狠话，敌人又不会少一块肉，与其将精力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面，不如想想该怎么给敌人带去实质上的痛苦更有意义。

奴隶商仿佛完全没有听出对方言语中的厌恶，依旧是带着那种谄媚讨好的笑容，点头哈腰的低贱姿态，让人觉得哪怕讨厌他，也不该用鞋底踩他，否则会弄脏鞋底，狗屎永远是这世上最不怕踩的存在。

柯蕾特将一个钱袋扔过去，奴隶商接过后，很礼貌的没有当场清点金币数量，表示出一种对客人的信赖，当然这也是一种自信，不怕客人赖账的自信。

双方很快结束了交谈，因为协议在之前就达成了，现在不过是走一个付款领货的流程。

这时奴隶商将谄媚的目光投向唐宁，而柯蕾特也走过来道：“好了，下面是展示时间，如果有意向的话不妨直说，我可以帮你杀价。”

听了柯蕾特的话，唐宁抬眼看去，在一名强壮的护卫的带领下，跟前出现了几名柔弱少女的身影，这些身上头发上都布满污迹的少女只围着几块破布遮体，拖着沉重的锁链。

这些被破布和锁链缠绕着的少女，身上满是泥泞的污秽，即便如此，仍然无损她们的美丽，让人眼前一亮。

“这就是所谓泥泞中遗落的宝石么……”唐宁有种回到千罪之都的感觉，虽然在那里并不存在奴隶交易，但是每一个无法自保的人都可能会成为奴隶，在娼妓馆中就能见到不少类似的无法生存下去的少女。

奴隶商谄笑道：“哈哈，的确是脏了点，因为是新到的货，还没来得及打扮，不过也证明了这些都是原装货，只要客人您中意的话，买下以后会帮你洗干净打扮得像维纳斯一样送到贵妇上的。”

这时侍童递上了如宝石一样的杯子，里面盛着浓郁香气的葡萄酒，在商店中这就是常规的待遇，因为巨大的收入，商家根本不在意这点支出。

唐宁也接过这脆弱得仿佛跌落绒毯上便会摔破的杯子，将杯子里满溢的血一样鲜红的佳酿一仰而尽，酒里好像有什么药草一样，不知为什么，冰凉的汁液到了胃里以后却灼热起来，精神一下子亢奋起来，没有任何不适，这种感觉非常熟悉。

察觉到唐宁的异样，奴隶商连忙解释道：“这里面加了最近刚出产的药品，是由东海的九蛇海贼团提供的‘失乐园’，经由魔药师测试，没有任何副作用。阁下想要购买的话，可以到本商铺的主商店，不过因为出产量有限，每日都是限量出售。”

这玩意就是唐宁提供给九蛇海贼团的无害毒品，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风靡神圣联盟的上层了，只是这种纯粹享乐用的东西毕竟拿不上台面，私底下用还过得去，所以唐宁对此并不知情。

唐宁的视线随意的扫了一圈，对于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他来说，这些奴隶也就中上水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突出点的，但无法给他带来惊艳的感觉，何况相貌从来不是他看重的东西。

不过很快的，他的视线集中到被带到眼前的少女中的一人，那是一名赤发少女，蜷缩着纤细的肢体，像纯白待放的花蕾一般的眼睛，胆怯地望着人，她似乎知道决定自己命运是谁，于是就像在阳光下闪烁光芒的红玉一般，那双红色的大眼睛凝视着唐宁。

“你还真有眼光，选中了一个最高级的，这个红发小妞是来自北部的一个小公国，在四年前皇权被颠覆了，连王室中人都被流放到罪恶之地，她是受到波及的贵族中的子嗣，在当时幸运的逃过了一难，可惜后来又被抓住了,我记得她的姓氏是……”

跟在旁边的男童立即接话道：“是雷文斯，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