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点,尽管满心不服气,但只能冷哼一声却无法反驳。
王烈见他无言以对,却不似那日在晋阳一般不依不饶,反而客气的一拱手:“当日言语上有唐突处,还请店家见谅,烈身上之银钱也不是贪墨百姓,而且是为筹集军资,不敢多用,敢问店家高姓大名,将来若有机会,一定回报您。”
这费辰也不是个不明事理,胡搅蛮缠的人,那种遇事只凭心情来处理的人,也坐不上一地的情报头子的位置。
无奈的苦笑一声,一拱手,然后呈上了徐润交给他的信笺:“不敢奢求回报,某姓费名辰,这是晋阳令徐润徐大人给你的信笺,请小郎君收好。”
王烈接过信笺,对着烛火烤开火漆,打开后,取出里边的丝帛,抖开一,上边只有摸金两个字,然后用一个红色圆圈圈起。
王烈一愣,就算他再聪明,此刻也有些摸不到头脑。
心下狐疑,面色却如常,随意问费辰道:“徐大人可还有交待?”
费辰摇摇头:“没有,就让我把这信送到你手里,说你自会明白。”
王烈却转了下眼珠,笑道:“费老板,这北地苦寒,你怎么来盛乐当成了信使,你走了,那古董店谁在照顾,岂不是要关门?”
费辰闻言,却是想起月前的惨况,加之他已经有心脱离这个行当,索性直接道:“晋阳那边出了一点变故,店铺已经变卖,我有一兄弟在盛乐开酒馆,我特来投奔他,这些不牢小郎君***心。”
王烈一听,恍然大悟道:“令兄是否叫费过?”
费辰却有些惊讶:“正是,小郎君如何得知,难道认识家兄不成?”
王烈一咧嘴,说起谎话也不脸红:“嗯,家兄与我很熟的,还准备和我一起开创一番大事业,现在你来了,却是正好,我们一起做吧。”
费辰摇摇头:“什么大事业?这等乱世,能和亲人相聚,平安一世就是有福。”
语气萧瑟,似有所感。
王烈心中一动:“费老板,我那日说你是摸金校尉,你却不承认,今日既然你已经透世事,为何还不对我说实话,如此心口不一,怕是难得平安哦?”
费辰一愣,片刻无奈道:“小郎君果然不愧是越石公的弟子,心思与他一般玲珑,罢了,都到了这一步,我告诉你也无妨。”
于是,费辰又把当日所为,以及刘琨放了他一马的事情说了一遍,言语多有感激和无奈。
听费辰说完,王烈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立刻明白了徐润的心思,却是在内心里对徐润感激一番:“徐大人,我们虽只有数面之缘,但这个财神爷你给我送来的好啊,我定然说服他,把他圈在身边,为我所用。”
王烈心中明了,。嘴上也不说破,安慰了老板几句,直接拿出百金相赠,却比当日买琴还要大方。但当时不同今日,现在费辰正是落魄之时,这一路从晋阳北上盛乐,受尽了刁难与冷眼,而今王烈却以上礼相待,他心下却有了几分感慨。
然后王烈亲自派人总费辰去费过的酒馆,自己则准备抽空就去哪里,将兄弟两人全部收复,带在身边。
费辰一走,令狐艾就道:“首领,难道你不出这小子不是个安稳性子么?而且他既然曾为江左的眼线,很可能知晓前些日子那些刺杀你们刺客的来历,可他却故意隐藏不说,心下定然有鬼,首领为何不直接说动他,若他不同意,就当场斩杀,也免得将来是个祸害?”
王烈点点头:“这费辰的确不是那种可以安稳度日的人,但他刚遭突变,心下对人心充满疑虑,我若贸然招揽,被他拒绝,今后反而不好再说话;至于斩杀?他是情报头子不假,但这种搅乱北地的大计划,他却未必知晓,而且就算知晓,他现在也没有义务必须告知我吧?索性放他去与兄长见面,他又岂是安心酿酒、当垆之徒,过不了几日怕他就要主动来找我了。”
“对了,你安排下,多派些人手在‘是楼居’附近,他既然曾经是江左的眼线,我怕那边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而且那些人刺杀我等失败,这些日子都再无动静,实在不合常理,还是要多加提防才好,而如今费辰来此,正好引这些魍魉出头。”
令令狐艾点点头,连连称善,自从来到草原,经历这许多腥风血雨后,令狐艾感觉王烈却是愈发的成熟起来,计划起事情来也是环环相扣,多少有了些统领全局的高度。
和费辰见过面后,卫雄的信使也再次来到盛乐。
从王烈离开晋阳,到建兴二年二月这四个月的时间,中原局势更加动荡,在王烈扭转历史,阻止了王浚和刘琨的冲突后,石勒无奈只能放弃诱敌深入的计划,在襄国城附近和王浚大军展开决战。
双方兵马战力基本相同,幽州军一方胜在连战连捷,士气正高,更兼段末坯、段文鸯兄弟都是一流武将,尤其是那段文鸯,率领鲜卑轻骑,连冲十余阵,连斩了石勒手下十八骑中的赵鹿和支屈六,一时间威名超过乃兄段末坯。
领军的督护王昌目光虽短浅,但也并不是嫉贤妒能之辈,在督军谢鲲、长史裴嶷、别驾裴宪的辅佐以及王浚的严令下,行事还算稳妥。
一时间,段末坯和段文鸯兄弟两人。这幽州军的一虎一豹,率领三万鲜卑轻骑,却将石勒死死压制住在了老巢之中。
当然,石勒也非无能之辈,手下大将虽亡,城池也丢了不少,但他的兵马主力并未损失,因此双方一时间鏖战不休,却僵持了下来。
直到建兴二年的一月末,刘琨从弟刘希率领从中山国招募的万余义军,突然偷袭了石勒的老家上党郡,夺得石勒蓄养在哪里的战马无数。
一时间,石勒这方军心大乱,士卒再无战意。石勒无奈,只得率大军撤回襄国城,坚守不出。
王浚之前已经接到刘琨派人送来示好的信笺,虽有些怀疑,但也下令王昌先不要管中山国的事情,专心对战石勒。
等接到刘希离开中山,攻克上党郡,迫使石勒大军后撤的消息后,大喜,也对刘琨的行为大为感激,投桃报李下,严令前线诸军,绝对不可与刘琨发生冲突。
自此,双方以前的恩怨了解。
但石勒毕竟在司州经营日久,襄国城也城墙高厚,王浚这边因为战线拉的太长,军资也开始供给困难,因此一声令下,大军北撤,在幽州、司州交界处的长乐郡驻扎下来,准备来年开春后再与石勒决战。
而刘希也按照刘琨的命令,率领军马撤出中山国,攻克上党郡后,就撤退回了晋阳与刘琨汇合,晋阳成内,刘琨得到了歆慕的家乡忠心兵卒万余,又夺得战马数万匹,一时间势力大盛。
但大多数人家不知道的是,刘希之所以能以万余新募之兵顺利攻克上党,却与王烈的计划有关。
按照王烈制定的计划,卫雄回到平城后果然如约劝动拓跋猗卢。
在建兴元年十二月,鲜卑代公、大单于拓跋猗卢给长子右贤王拓跋六修一道命令,命其出征石勒盘踞的司州,并表示如若打下石勒的领土将尽归其管辖,同时又修书一封,派人送往大晋幽州刺史、大将军王浚处,说想。
卫雄主动请缨,要做出使幽州的信使,姬澹本也向申请做副使,顺便回故乡探望。
但却被卫雄劝阻,按照王烈和卫雄的计划,卫雄固然要择机返回中原,但代部鲜卑这里的汉人势力却不能自行放弃,至少要在卫雄走后有一个领头人。
那么此人就非性格稳重、素有威望,又与各方势力都交好的姬澹莫属。
姬澹知晓卫雄的心思后,知道自己责任重大,欣然领命,虽然内心里他也想回家乡,但毕竟北地汉人事大,而且若卫氏能在幽州重新立足,那么他就早晚能有一日带领北地汉人重归故里。
那边拓跋六修接到信后,果然意动,这个时候他老爹拓跋猗卢还没有做出让他兄弟拓跋比延羞辱他的事情,虽然他早有反意,但名义上对其父还很尊重,也要服从大单于调遣。
拓跋六修本就是一个难得的勇士,手下的三万狼骑军更是凶猛无匹,否则也不会在历史上以少胜多,击败拓跋猗卢,行军打仗对于这个骨子里继承了乃父爆烈性格的右贤王来说,实在是投其所好。
更何况,拓跋猗卢提出的这个条件起来并无不妥,用自己的兵力攻占的土地尽归其所有,也符合鲜卑一直以来的惯例,而且按照正常,战争劫掠来的物资是要分给大单于一半的,但这次拓跋猗卢却分毫不要,明言一切都归拓跋六修所有。
拓跋猗卢还把自己派使去幽州,劝服王浚相帮与他的事情也一并写在了信笺之内,这种事情怎么都划算。
拓跋六修勇悍非常,但真的不算是一个聪明人,或者说他早就想开疆裂土,学习哪些前任的可汗。
在各种**的驱使下,不出半月,拓跋六修传人回复拓跋猗卢:“父汗,儿愿为马前卒,尽起狼骑军,马踏石勒。”
这边一得到拓跋六修回复,拓跋猗卢大喜,于是准备派人去告知刘琨,相约一起进攻匈奴汉国的刘聪,从而为代部鲜卑南下打开缺口。
信使自然还是卫雄,而作为刘琨的弟子,王烈自然要随军而行。
但拓跋猗卢不知道的是,王烈在给自己送来甜头的同时,却也同时给自己那位性格粗暴的儿子,拓跋六修也送去了一个好大的香饵。
饵料齐全,目标却并不是他们,而是那狡猾多变的石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