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契约精神
王烈一行人很快就行到了太守府附近,远远的王烈就见胡大海从太守府里低头走了出来,身后则跟着冉瞻。
两个人形色匆匆,都只顾低头走路,却没有发现正行来的王烈等人。
冉瞻边走边说:“海叔,你真要带我去吃酒么?”
胡大海一撇嘴:“这两天上顿胡瓜宴,下顿胡瓜宴,好不容易见点荤腥,还是鸡蛋炒胡瓜,也只有令狐先生能吃的面不改色,这樊坦也实在吝啬,我老胡吃的都快吐了。冉家小郎,你放心,你既然肯叫我一声叔,今天我就带你喝酒、吃肉,大快朵颐。”
冉瞻犹豫了下道:“可是,可是大哥曾说过,平日里不许我们饮酒,否则会耽搁正事的。若被白文知道,你我都难逃军棍。”
一听到白文的名字,胡大海下意识的一捂屁股,转瞬恼道:“冉瞻,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啊?白文又不在这里,你不说、我不说有谁会知道?费过那家伙的酒馆新开张,今日又不当值,我们去捧捧场,也是照顾兄弟嘛,兄弟情深,首领会高兴的。”
冉瞻始终低着头,显然心有矛盾,但好酒好肉的吸引力也的确很大,片刻自我暗示道:“嗯,海叔你说的是,咱这是照顾兄弟们的买卖,大哥会高兴的。”
“哪个说我会高兴的!”王烈哭笑不得,虎着脸喝道。
小冉闵却是大喊一声:“爹,你又要去偷喝酒,我去告诉娘,让他罚你跪***衣板!”
冉瞻和胡大海一抬头,见王烈正在马上满脸怒意的着他们。
胡大海如中雷劈,顿时大嘴巴一闭,行了个军礼,然后捂着肚子***道:“诶呀,这胡瓜吃的太多,却有些泻肚,首领,恕我不能迎接你回来,诶呀,要是屙在首领面前实在不好……”
见胡大海说的恶心,王烈无奈,摆了摆手。
胡大海如蒙大赦,立刻跑进了太守府,也不知道这太守府的茅房离门口有多远,能否保证他不拉在半路……
冉瞻却是没胡大海那般厚脸皮,更不敢当着王烈面说谎,只好狠狠瞪了冉闵一眼。
冉闵却是毫不畏惧:“爹,你说过,有错就要承认!”
冉瞻闻言,神色一凛,暗道自己怎么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了呢?
忙敬了个军礼,面有愧色,喃喃道:“其实也不怪海叔,是我自己嘴馋,这才拉着他去吃酒,大哥你要罚便罚我吧……”
王烈点点头,但依然神色严肃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无论是谁的错,你们两人都违反了军规,你自己先去白队长哪里领十军棍,顺便也去茅房叫上你海叔,他教唆你喝酒,更该被罚!不过,冉瞻你也不用垂头丧气的,今日是我赴任之初,乃是一件喜事,今夜在我那里,少不了你们一顿喜酒。”
冉瞻闻言,黑脸展开笑意,却是过去从程翯马上抱起冉闵,狠狠在自己儿子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去寻白文领罚。
冉闵却一边蹭着老爹的口水,一边鼓励他道:“爹,你要和棘奴一样听话啊!”
冉瞻闻言,脸色涨红,生怕自己儿子再说说什么叫人吃惊的话来,头也不回的跑走。
那车马行老板岑言,以及其他十个城内的大户着这一切,都面露惊色。
他们虽出一身常服的王烈等人相貌不凡,可能是军官出身,或者是哪个世家外出游历的后代。
可没想到他竟然能直接处罚从太守府里出来的人。
刚刚那两个黑大个众人可都是见过的,在令狐艾入城时,就簇拥在令狐艾两侧,像两个传说里的夜叉一般,而且这些日子有事没事就往商业里市跑,和这些商贾打听买卖情况。
冉瞻和胡大海尽管客客气气,奈何两个人相貌实在太过凶恶,就算见人三分笑,也让这些人惊疑不已。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商贾才更错以为令狐艾是在派亲信调查他们,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求见令狐艾,好花钱买个平安。
至少要留给新任太守一个懂事明理的好印象。
但没想到,这两个新任太守的亲信,竟然如此惧怕面前的小郎君,而且这小郎君,有奖有罚,赏罚分明,被处罚的人对他显然也十分信服。
显然,眼前少年不仅仅是什么世家后代那么简单,很可能是那太守的上司?
而就在刚刚前一刻,他们竟然不知死活的堵住了这位小将军的道路,甚至某些人对这位小郎君要求让路冷嘲热讽,可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要知道这等乱世,若王烈真找个由头杀了他们甚至抄家,只要不是触犯到其他士族权贵的利益,都不会有人替他们说话的。
他们有钱是不假,可有钱能让鬼推磨,却不能让比这鬼还凶恶阴险的人心折服。
因此,众人向王烈的目光却有了些畏惧和惊疑。
甚至有些人暗中怀疑,王烈说什么带他们来见太守令狐艾只不过是个由头,只待他们一进入太守府,就会被乱刃分尸,然后下一刻就会有大批人马去抄了他们的产业?
王烈回身了一眼有些惶恐的众人,心下有些难过,曾经他也是属于他们中的一员,尽管在青山村发明了那么多跨越时代的器具,但却没有一样敢拿出来,就是怕人心险恶,被权贵算计。
这也是当年,为什么王烈不听程平等人的劝阻,一意从军的原因。
在这等乱世,或者说在整个封建时代,没有能保证自己实现理想的实力,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能是为别人做嫁衣。
此刻,着这些富甲一方,却要着自己眼色行事的商贾,心下歉然,却是一咧嘴:“诸位勿惊,也不要误会,我只是在管教下属,不曾针对诸位。”
一干商贾、大户连忙拱手、拜倒:“我等不知将军身份高贵,刚刚多有冒犯,请将军饶命……”
就连岑言,也没有开始的那般谄媚之色,脸上神情复杂,想要跪倒,却又有些犹豫。
王烈一见,他可是真心把眼前这些商贾、大户当做未来的合作伙伴和金主的,他需要他们的畏惧,但更需要他们的信任。
畏惧只会让人暂时屈从,除非你能将他们赶尽杀绝,否则早晚会如弹簧一般反弹,而这些商贾和他又无深仇大恨,王烈叫他们来却真是想借他们出力。
卫雄一见这场景,却是附耳轻声道:“阿烈,这些商贾平日逐利,虽然精于算计,但眼界并不开阔,而且对官府、朝廷也实在没有多少信任,今日他们见了你的手段,自然要惊惧,你索性让他们先散去,有什么事情日后再谈吧?”
王烈摇摇头,毅然道:“打铁要趁热,既然他们害怕我,我就让他们明白我不可怕,我要让他们真心诚意的为我所用。”
然后却再次面向众人,脸上带着笑容道:“诸位,其实我今日之所以带诸位来太守府,是因为我理解各位的难处,也知道各位需要什么,诸位可相信我?”
众人闻言,大多数都面露怀疑,岑言咬咬牙却带头问道:“那敢问小将军,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
王烈笑了笑:“诸位如此着急求见令狐太守是为什么?在我来无非就是两件事情,一为求一个平安,希望他能给出一个承诺,给出一个支持你们经商,不太过贪墨你们所得的简单承诺;二却为一个财字,希望可以和这位有头脑的令狐太守多多往来,甚至如以前一般和你们合伙做生意,我说的可对?”
岑言等人一听这话,面面相觑,不是王烈说的不对,而是正说在他们的心坎上,甚至很多他们想过,但不敢去说去做的事情,王烈也已经说了出来。
但几时,有大晋的官吏会对他们这样说话,这简直颠覆了他们前半辈子对官吏的认知。一时间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要么是真心,要么就是王烈故意说反话,一时间众人反而更加鸦雀无声。
八月的艳阳照在这平舒城里,高大的太守府门前,众***眼瞪小眼,只有蝉鸣不断,闷热间众人的神思都有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