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要在小河口村进行文艺演出的消息不径而走。【文字首发书】附近十里八村的村民们陆陆续续地都往这里赶。人越来越多,这下可苦了七连的战士们。人多了,安全却成了大问题。
边境地区,虽然有条国境线,但那是对国家而言。对村民来讲,祖先早就跨过了这道不见的墙。不是把自己的女儿送过去,就是把那头的女儿迎过来。一头是婆家,一头是娘家。因此,在很久很久以前,附近地区就形成了连根带蔓的亲属关系。若不是战争爆发,这条国境线简直形同虚设。走亲访友,砍柴打猎,谁也没把越境当做一回事。说走抬腿就走,说来,抬股屁就到。
现在不同了,边境两头均住上了大军。再想串亲戚,访朋友,可不是那么容易了。但是,枪炮声再密,军人们管的再严,也阻止不了这些人的往来。厚实的丛林,长长的国境线,又不是用人身体去砌成的,怎么能阻得住儿女去父母,父母去孩子。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什么地雷、子弹,都不能断绝这种天然的纽带。
部队文工团来这里慰问,对当地村民来说,当然是件天大的喜讯。军民鱼水情,来节目的自然不能光是军人,当地政府,当地老百姓当然要划在内,还要给予较高的待遇。即然这样,那就少不了自己的亲戚们。不是飞鸽传书,也要串个口信。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的,传遍了附近的村村落落。
村民们还听说了,部队不仅要来唱歌,而且还要放电影。
啥叫电影?大部分村民都没见过。只听过的人说,在两根木头中央拉上一块大白布,只要上边一闪光,里边就有人在走动。有说有笑,有房子有汽车,根真的一样。因此,这么好的东西不可不行,所以,村民们就以此为动力,拖家带口的到小河口村来了。光是国内的来了还不算,还要把这一消息告诉国外那些最亲近的人。谁啊!住在越南边境那一头的亲戚们。这也算是近段历史中,小河口村一个很大的荣耀。
一下子,小河口村出现了许多生面孔。这可忙坏了守边部队。对生人不盘查不行,那太危险了,很容易让越南特工钻空子。但是,一个个审查自然不行,部队又不是派出所,没户藉可查。就是有户籍,偏远山区,又有几人记录在案。所以,分出谁是村民,谁是隐藏的敌人可就成了大问题。即要保证文工团的安全,还要保证村民的安全,绝不能让对面敌人趁此机会进行破坏。
这些问题一出现,李森有点后悔了。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呢!光图着给战士们找点文化娱乐了,给死去的战友来个记念活动了。没成想,事到临头,竟然这么复杂。早知如此,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上级给七连的这种特殊照顾。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然决定了,怕也不行。于是,李森和佟志远商量来商量去,甚至还开了两次支委会专门研究安全保障工作。最后,七连的战士基本都派出去了。增加巡逻次数,多设岗哨。只要是七连防线,明岗,暗岗都有。用李森的说法,“战士们不节目无所谓,有时间再补。可要是让敌人进来,无论在什么地方搞破坏,别说是死人,就是随便放两枪,摆上两颗地雷,对于七连来讲,那都是最大的耻辱。还谈什么荣耀,一句话失职。”
面对着这么大的一块防线,七连人手本来就不够。这样一来,人员就更紧张了。因此,在演出这一天,能够到场观演出的只能是那些后勤人员。
李森给吴江龙的四班安排了特殊任务除奸。
这可难坏了吴江龙,敌人脸上又没写字。他怎么知道哪个是中国村民,那个是越南敌特工。要知道靠近边境的村民与对面的越南人长的都是一样。个子不高,脸颊黑瘦,穿的衣服也大致相同。别说是什么越南语,就是当地的中国话,说起来也是叽哩哇啦。就是明着站在他跟前说给他听,他也是一句不懂。
怎么办?
吴江龙自有吴江龙的招数。
文工团如期而至。
这天下午,两辆卡车,一辆北京吉普驶进小河口村。一进村口,汽车便停住。从车上下来二十多个男兵女兵。穿四个兜的干部也有好几个。
他们一下车,从团里跟过来的丁副主任便招呼佟志远过去,一一地把来人借绍给他。什么团长,团副的,一直介绍到前来演出的每个团员。可是,什么张王李赵的名字说了一大堆,佟志远一个都没记住。他只见了一个女兵非常闪眼,便不由自主地多了几眼。本想跟带队的丁副主任去打听,但一想,人家刚到,又不是立马走人,等等再问也行。
这时,听见另外一个女兵喊,“董燕,快。”
那个女兵便朝着喊她的人走过去。
佟志远记住了,噢,原来她叫董燕。
这次,文工团准备在七连住三天。一天慰问,就是要让所有的战士都要到演出。一天放电影,把从内地带来的所有电影片子都要放一遍。说是所有,那时,刚刚改革开放不久,中国的电影业早都残了,只有文革保留的一些革命样版戏。像现在的爱情片、故事片屈指可数,外国的进口片就更别提了。文工团前来慰问,实在拿不出新的,过硬的东西。没办法,只好把《地雷战》、〈地道战〉再带上,准备重放几次,走到哪放到哪!过的人觉得烦了,可对于这里的村民来说,这仍然跟神话没什么区别。第三天,要讲一讲军民鱼水情,由军队和地方搞个军民联聊欢。
这一天,天空还算做美,早晨稀稀落落下了一阵小雨,到了上午九点钟时,老天把全部雨具收回。虽然还阴着脸,但也能让地面上的活动正常开展。
这时,在搭建演出节目的墓地前开始有人聚集。前来观的村民们大都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说话。还有人把自家的牛也赶了来,把牛拴在草地上觅食,人却插到一边的人群里说话。也有人带着一些农产品,在广场周围摆成地摊,准备向前来演出的人兜售。整个上来,很有些赶集的味道。
吴江龙换了身便衣,戴着一个不知从何处借来的大斗笠,领着两名和他一样着装的战士,在人群中四处转悠。
忽然,从场外的一条小路上传来了歌声。歌声如清泉般纯净甜美,高亢但不失悠扬,袅袅却又依依,婉转如同夜鸳般地丝丝入腑。
广场上的人都被歌声吸引住,不约而同地掉转头,去寻找声源。
过了一会,树林后面出现了四个身着彝族服装的少女。四个人个头一般高,头上一律包着黑毛巾。上衣短小,两只袖子挂在臂弯处,露着细腻的两只胳膊。下身是黑色半筒裤,衬着一双白袜。每个人从上到下,头是黑的,上衣是黑的,裤子是黑的,鞋子也是黑的。走起路来,身上挂着的各种装饰物叮当做响,配合着歌声一起一落。每个人身后都背着一只竹篓。背带有些下坠,能的出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但四个少女却显得很轻松,连唱带跳,身上背的似乎就是舞台上的道具。
四个少女越走越近,渐渐能出了脸形。美丽自不必说,那股大胆、泼辣,几乎让所有村民都发出感叹,“这是谁家的姓啊!”被问的人摇摇头,表示不认识。众人议论了一会,也没弄清这四个少女是从哪来的!
吴江龙盯着四个陌生少女了一会,又听到了村民们说不认识,心里渐渐有了疑问。
这么漂亮的青春少女,生长在巴掌大小的小山村里,大家都不认识。说明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四个人不是附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