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宓回到宅子后,呆呆地坐在镜子前一个劲的发抖。
三位妈妈站在她后面,宫妈妈几次准备开口,都被桂妈妈阻止,而李妈妈看向姜宓的眼神中则露出了几分不赞同。
姜宓很冷,真的很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低低颤颤地说道:“你们出去。”
三位妈妈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顺从的退了下去,并体贴地给她关上了房门。
几人一退,姜宓立刻跑到角落里蜷缩起来,她全身都因寒冷而一个劲的哆嗦,姜宓把手指含在嘴里吮吸着,发现自己的眼睛干干的,居然一点眼泪也都没有!
姜宓这一躲便是大半天,三位妈妈也知道现在劝她也没用,拦着了外面的婢仆,所以也一直无人打扰她。
半天后,姜宓慢慢恢复了一些,她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见到铜镜中的自己脸色还是非常难看,她用双手拍了拍脸,终于变得红润一点后,姜宓又慢慢地梳起头发来。
她梳发,换衣,每一个动作都缓慢无比。终于,借由这些动作,姜宓觉得自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话了。
姜宓推开了房门。
看到她面色如常地走出,三位妈妈同时露出欣喜满意的表情。
姜宓下了台阶,在经过三位妈妈身边时,她没有像往常那么依赖地看着她们,而是低低命令道:“你们留在这里,我随便走走。”
声音一落,姜宓便缓慢地进入了林荫道。
果然,过不了一会,她便看到了从岔道上走来的崔子映。
“子映!”姜宓的声音有点哑,有点软弱无力,在崔子映不耐烦地回头看来时,姜宓慢腾腾地走到了她面前。
姜宓睁大双眼看着崔子映,哑声问道:“子映,你知道崔子轩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崔子映上下打量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自己的夫君什么时候回来,干嘛要问我?”
姜宓哑然。
看到崔子映不耐烦的转身就走,姜宓声音一提又唤道:“子映。”
叫住崔子映后,姜宓却不说话。正当崔子映不耐烦地看来时,姜宓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刚才,在街上,遇到一位太原王氏的,庶女……”语无伦次地说到这里,姜宓见到崔子映表情越来越不耐烦,她咬了咬下唇,低低问道:“她说,三个月后崔郎还要成亲……”
崔子映终于明白她想说什么了。也是,这位一直以来都是神采飞扬又软糯又快乐的,难得见到她像今天这么脆弱。她原本还以为这女人是在担心自己的丈夫呢,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
当下,崔子映讥嘲的一笑,她点头道:“是啊。我博陵崔氏向来都是与五姓七宗的另外六宗联姻,本来我哥哥原定的未婚妻都是太原王氏的嫡女呢。”
见到姜宓一双水雾般的大眼怔怔地看着自己,崔子映恶劣地笑道:“怎么?你听不懂啊?是这样的,现在我哥哥可是五姓七宗中最了不起的天才,另外六宗把他们的庶女嫁给哥哥为贵妾,那是大家共同商议后的结果。”见到姜宓的脸色雪白,她又嘻嘻笑道:“那些女子虽然只是庶女,可这也要看是谁家的庶女不是?屈居在你这样的正妻之下,连她们的家族都面上无光。家族的意思,原本是想把六家庶女同时嫁给哥哥做平妻,可谁让哥哥看重你坚决不肯呢?争来争去大家只能退一步,让她们做贵妾得了。”
崔子映还在边笑边说,她的语速很快,说着说着还“诘诘格格”笑着,可姜宓听着听着,却怎么也听不清她的话了。
崔子映见到姜宓脸色白成那样,不由住了嘴。她蹙着眉严肃地盯着姜宓,告诫道:“怎么,你还不愿意?姓姜的,你想想你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地方?你是有家世呢?还是有钱财?或者,你很有本事让人不得不自刮目相看?你原本就是个什么也没有的乡下孤女,连个公主名号都是蜀国皇帝随手封的,要不是哥哥几次出手,你连那伪公主的名号都保不住。这样一个只能躲在他人羽翼下的乖乖女,你能嫁给哥哥就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了,怎么,难道你还想霸占他不成?”
崔子映字字如刀,也是奇怪,她的话这么难听,反而一个字一个字地进了姜宓的耳,刻入了她的心!
在姜宓白着脸一步步后退中,崔子映继续冷潮热讽地说道:“说真的,你这人还真没有什么优点。硬要说优点,也就是命好运好入了我哥哥的眼。”
崔子映抬着下巴高傲地说到这里,不耐烦的又丢下一句,“总之姜氏,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最好想明白你是个什么身份再来挑剔,不然的话徒给他人增加笑柄!”
声音一落,崔子映衣袖一甩转身就走。
不一会,崔子映便来到了崔老夫人的房间,一边给祖母捶腿,崔子映一边诘诘格格的笑着说起刚才与姜宓相遇的事,一边笑崔子映一边说道:“也不知那个女人是怎么想的,她都祖上冒青烟嫁给我哥哥做正妻了,怎么还贪心不知足,连我哥哥想纳妾也管着?”
自从崔子轩大胜的消息传来后,崔老夫人的心情一直很好,她含着笑闭眼享受着孙女的侍侯,随口说道:“她是恃宠生骄了,祖母早就说过你哥哥,让他不要那么惯着姜氏!”
崔子映哼了哼,脆声说道:“要不是看在她母亲传给她的那些秘方和她的福星传言上,我哥哥也不会娶她为妻。什么东西呀?这么看不清自己的份量?”
崔老夫人见她越说越难听,睁眼盯了她一眼,崔子映见状连忙闭上嘴乖巧一笑。
崔老夫人移开目光,她轻叹一声,“刚成亲三个月丈夫就要另纳贵女,还一娶就是六个,这事确实也有我崔氏理亏的地方。可这乱世啊就是要从权,我博陵崔氏答应轩儿的乞求以正室之礼迎娶她,这是从权,现在他们三个月新婚不到就要另娶她人,一样也是从权。”
姜宓自是不知道崔子映和崔老夫人的对话,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入房中,她便躲到床上,把床帏拉下后,姜宓埋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这时,房门敲响,三位妈妈走了进来。
看着帐子低垂的床塌,三位妈妈相互看了一眼。李妈妈第一个走到床前。
她看着床帐内,轻声唤道:“公主,你在哭吗?”
姜宓没有回答。
略顿了顿,李妈妈轻叹一声,说道:“公主,如博陵崔氏这样的门第最重规矩和嫡庶,你既然已经是正妻,又何必管他崔郎纳多少个妾室?”
床榻里依然没有声音传来。
桂妈妈也上前了,她也叹息一声,说道:“老奴以前就觉得娘娘那样教女儿不行。娘娘自己命好,找了个丈夫对她一心一意连命也可以给她,就老以为女儿也可以嫁给同样一心一意的丈夫……”
宫妈妈咳嗽一声打断了桂妈妈的话,她转头看向床帐中,严厉地说道:“公主,你只要记着一件事,只要男人把你放在心上,那就比什么都强!你现在既是正妻,又被姑爷当心肝宝贝的宠着,那些什么贵妾的家世最贵重又能如何?”
床帐后传来了姜宓的声音,她的声音哑得厉害,只听她急促地说道:“你们出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