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澜拿帕子掩着嘴唇轻轻笑了起来,刚想开口说什么,左脚正好踩在一枚尖尖的小石子上,脚骨立刻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短促地惊叫一声,一把拽住谢怀安的衣服,勉强稳住身子,一阵一阵地吸凉气。
谢怀安被她惊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扶助她的胳膊,语气急切:“怎么了!脚又疼了吗?”
婉澜扶着他的手艰难挪到一边,在台阶上慢慢坐了下来,额角凝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她一手捏着自己的脚踝,一手拿帕子在额上抹了一下,缓了好一阵,才慢慢吐出一口气:“不碍事。”
谢怀安眉头紧锁,频频去看她的左脚与发白的面色:“都这么多年,怎么还是好不了?”
疼痛正慢慢消退,婉澜脸上的血色又恢复过来,她微微笑了一下,偏过头来看他:“与缠足相比,我宁愿这么多年痛过来,还能捎带着造福阿恬和阿贤都不必遭缠足的罪。”
谢怀安知她已经忍过了那一阵疼痛,放下心来,玩笑道:“是是是,拜你所赐,谢家三位天足小姐的美名可是传遍了镇江。”
“你要将这么大的功都推在我身上?我可受不起,”婉澜笑意更深:“当初我缠足时是谁每天瞒着妈妈怂恿我放足的?若不是当初缠缠放放,我也不至于今日硌到骨头就疼得钻心。”
谢怀安哈哈大笑:“你就感谢我吧我的亲姐姐,若不是我,你哪有今日能跑能跳的机会?瞧瞧郑家三爷新纳那房妾,缠足缠到寸步难移,每次进出都要人抱着,他竟然还以此为傲,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说着,又向婉澜裙角处看了一眼:“膏药敷了这么久,汤药也不知喝了多少下去,怎么这老毛病还是没治好?要我说下回还是去看洋医生罢,那些法子虽然闻所未闻,却也并不比我们的郎中差多少。莫里安医生也真是,送佛还说送到西,他倒好,丢下这个治了一半的病人就回国了。”
婉澜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他好坏替我保住了这只脚,都这么多年了,想想还是后怕,倘若当时父亲没有松口,说不准我现在进出也要人抱着了。”
谢怀安点了一下头,架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台阶太凉,我扶你回房。”
婉澜却竖着手掌推开他:“又不是脚断了,哪里需要扶回去?我自己回就好,你的功课不是还没有做完?与怀昌趁早去请教叔父吧,我不耽搁你们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