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咕咕地灌下杯中的水,直到一滴都不剩了,才抿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嘴唇回道:“我们姑娘本来也想带着府里的人去避一避的,不过老伯爷说了,一家子人,本来就应该同甘共苦的。
这个避了,那个不避的,往后指不定生出多少是非来,还不如大家一起扛着。有了共同抗灾的经历,日后也多一分情谊。”
老伯爷的心思是好的,只不过不是所有人性都经得住考验,现在府里就能为了一瓢水暗地使劲儿,往后会不会发展成明着争斗还不一定呢。
见皎月有些吃惊,那婆子又连忙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们姑娘是个大方得体的,早跟姑爷商量着从嫁妆里拿了一成的粮食出来给府里救急,老伯爷和伯爷都赞了我们皎家的姑娘有大义,现在我们姑娘在府里很是自在呢。”
那是!
皎月心话,五千斤粮食在平时也许不觉得如何,可在如今这等缺粮少水的时候自然就显得尤为珍贵了,只是眼见旱灾还在持续,且越往后粮食和水越是难得,就不知皎杏能不能守住自己的粮食了。
毕竟是同族姐妹,皎月还是不免叮嘱道:“回去跟你们姑娘说,就说是我的话,守好了嫁妆,若是有人打什么歪主意而不是她自己作妖,尽管告诉我来。虽然我拳头不大,好歹也不能看着自己姐妹被人欺负了。”
那婆子连声应着走了,有了世子夫人这座靠山,她们姑娘在伯府也更有底气了。
就说那一成的粮食,对外都说是姑娘大义,可府里谁不知道原本姑娘也没打算这么早拿出手的,只是府里有些人整天阴阳怪气,各种酸话不断,姑爷又不在家,姑娘扛不住只得拿了出来,要不是姑爷回来得及时,第二份指不定也拿出去了。
要她这个奴婢说,姑娘早该给世子夫人说道说道的,好歹保住手里的粮食。她是农户出身,知道大旱过后没个两三年,农户们再勤恳,地里的庄稼也恢复不到原有来的收成,这些粮食关键的时候能换成谁,有时候哪怕是一杯也能活命了。
日暮前,打发走最后一位来跑腿儿的仆人,落英才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回到正院里,见到皎月就抱怨道:“如今出来跑腿儿的竟不是为了体面,而是为了别人府上招待的一杯水。”
怪道那些人送了东西都磨磨蹭蹭不肯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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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一堆华美的衣裳首饰,皎月总算多少找到一种‘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的感觉了。
就这,负责衣裳首饰的冷嬷嬷还有些不安地搓着手,道:“这些都是月前做的,夫人看看有没有合眼的,若是没有奴婢再去外头寻寻好裁缝。”
从年前开始,京城里的很多铺子就陆续关了门,尤其是那些靠手艺吃饭的,平时还能仗着一份手艺有一席之地,只是到了这种大灾大难面前就显出不足来,他们的家底能顶得住一时,却扛不住
一年半载的。所以,触觉一向敏感的生意人总是最先撤离,留下不少空关的铺子。
这些人里,又数很少有存货的居多,他们全部身家都在手上,离开的时候不过是收拾些细软,一把剪刀一把尺,没有趸在库里的大量存货,也没有那么多人手遣散,抬腿就走,很是方便。
因此,就是过年的时候做衣裳,打首饰都明显感觉到有些别扭,到了春夏换季之时,侯府的针线房人手不足,冷嬷嬷去外头找平日里接活儿的绣坊、裁缝店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问题更加严重了。
若是缺银钱,尚且能帮一把,可如今这样的灾情,冷嬷嬷可没那本事替人供水供饭的,只得把东西大街跑了个遍,才寻到几家还尚且营业的手艺口碑都还不错的铺子。只是这几家铺子无一例外都十分的繁忙起来,做衣裳都得排到一个月后头去。。。。。。
皎月也不是整日不出侯府大门的,街面上的情况她也知晓一些。
因此,对于眼前的衣物尽管有些小小的不如意,也还是点头道:“我的衣裳有这些尽够了,原本也还有很多没穿过的,倒是几个姑娘少爷和晨儿、曦儿的衣物,嬷嬷还得多费心些。如今天气越发炎热了,该换纱罗的别耽搁怠慢了才是。”
皎月忖度着从在灵级界做的衣裳里挑了一身银白的衣裙.
华美的云霞锦不像世俗界的锦缎那般厚重僵硬,而是细软轻柔又充满质感,走动时云霞锦中有银色和淡湖绿色的流光闪动,仿佛波光潋滟的湖面一般,在这火热的季节里,让人感觉到一股发自心底的清凉,甚至忍不住想伸手掬一捧在手心里。
这是一套仙子裙,淡湖绿色的裹胸外是滚了银色绣边的仙子衣,紧致的腰封下长裙飘逸,仙履轻盈纤巧,配上七彩莹光的灵珠首饰越发显得她超逸不凡。
落英几个看了连声赞叹,冷嬷嬷更是亲手选了两个蝶型别针替皎月把披帛别上。
曦儿对这老婆婆的审美很是有些不满意,她咿呀地比划了半天,总算让大家明白,她相中了一对银色小鱼型的别针,替换下了蝴蝶的。
冷嬷嬷尴尬地呵呵笑了笑,确实,长眼的人都看得出来,小小姐的银鱼比她的蝴蝶更搭配这身衣裳。只是她是专门负责主子们衣饰的,她的审美被一个刚断奶的娃娃给鄙视了,一时间尴尬到不行。
还是皎月打发她道:“嬷嬷去给晨儿选衣裳吧,男孩子对衣裳没这么调皮的。”
她既没有否定女儿的选择,也没指摘冷嬷嬷的审美,而是用一句‘调皮’化解了眼下尴尬,包括
冷嬷嬷在内,都对夫人越发娴熟的处置能力赞叹起来。
待冷嬷嬷感激地行礼走了出去,皎月才轻轻扭了扭曦儿的小鼻子,嗔道:“话还不会说就显摆起来了?有本事叫声娘来听听!”
晨儿和曦儿比别的孩子身子强健太多,早早就刷新了人们对婴孩的认知,不过令人不解的是,不
管如何淘气淘上天,他们对别人教他们叫‘爹,娘’等语言却很少回应。
要不是平日里还能咿咿呀呀喊个不停,皎月甚至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有语言障碍了。
曦儿跟她娘也算心灵相通(令皎月奇怪的是,她后来才发现她们母子间心灵相通这点是由俩淘气宝宝控制的,而不是由做娘亲的皎月所控制,为此,皎月很是郁闷了一些日子。),感觉到她娘的心思,不由朝她娘蹬了蹬小脚丫,嘴里还吐了一串口水泡泡,心话,本姑娘要是说了一个字,你们就会不停地要求人家说很多字,没完没了的,那还不累死宝宝啊,她才不上这个当呢。
皎月无奈地捏了捏女儿的小肥脸,恨声道:“小懒虫!”也拿她没办法。
卫封不在家,皎月不敢把俩孩子单独留在家里,且他俩最近又嫌弃起空间里无聊,想跟着出去看热闹,皎月只能‘随身携带’这俩只小淘气。
没有他们爹爹镇压着,但愿这两只肯当会儿乖宝宝,可别了什么事才好,不然她又要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