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蝙蝠公子一出现,竟然就把宁江扔到了水中,春笺丽一急,推着轮椅两边的车轮就要往湖中冲去。一块石头梗在了车轮下,整个轮椅一翻,她翻倒在地,滚了一滚,腰部以下早就已经无法动作,但是身体的痛感还在。
然而此刻的她,也已顾不得身体的痛楚,双手抓着湖边的鹅卵石,拼命的想要往水中爬去:“宁公子……宁公子……”
蝙蝠公子在她身后阴阴的冷笑道:“你想要去救他?就你这个样子,爬到河里,也不过是跟着他一起死,你能救得了谁?”
少女猛的回头:“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蝙蝠公子冷冷的道:“因为他实在是无能,把你害成这个样子,却连你身上的这点伤都治不好,这般无能的人,留着他做什么?”
“这不关他的事,”少女急道,“你把他救上来,我知道你恨拜火教的人,但那不关他的事,你快点把他救上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你快点把他救上来。”她急得想哭。
蝙蝠公子冷哼一声,身子一纵,以不可思议的身法,落在湖面上,将手一捞。湖中的少年被带出的那一刻,他已飞掠而回,往少女背上一抓,犹如蝙蝠一遍,诡异的飞掠而去。
唯有那倒翻在地的轮椅,车轮依旧在哗哗哗的空转……
***
春笺丽猛然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已经被扔进了一处寒气逼人的所在。
明明是酷暑时节,但这里却是颇为寒冷,周围的壁面上结着寒冰,不知道从哪里反复折射而来的光线,在地洞内均匀的流转,经由寒冰的多次反射,绽出诡异的光泽。
春笺丽知道,在终南山里,只有一个地方,就算在盛夏里亦有坚冰。
那就是风洞以北好几里外的冰洞。
他们现在毫无疑问被扔入了冰洞里。但是终南山的冰洞,内部错综复杂,哪怕小梦他们知道他们在冰洞里,也很难找得到他们。
更可况终南山这么大,没有人提醒,小梦、雷鹤道人、秦坎、僬侥老道他们根本不可能会想到冰洞。
“宁公子……宁公子……”她用一只手,艰难的撑起上身,使劲推着身边的少年。
上头传来呼呼的声音,她抬起头来,看到蝙蝠公子振着双臂,从高处飞下。
人自然是不能飞的,就算是蝙蝠公子这样的高手也不例外,但是他却每每能够顿在空中。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在他们的头顶,悬空挂着一根根纵横交错的丝线,蝙蝠公子就是利用这些丝线,悬停在空中,这让她生出绝望,哪怕她没有瘫痪,也没有本事利用这些丝线逃出去,更可况是根本不会武功的宁江?
蝙蝠公子落了下来,立在离她最近的一条丝线上,丝线很细,他却稳稳当当的站在上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仿佛整根丝线都被他以诡异的术法固定住了一般。
“你想做什么?”春笺丽使劲瞪着他,好像这样子就能将他吓退。
蝙蝠公子当然无视她的目光,负着双手居高临下的道:“我且问你,你所用的剑法,我要是没有弄错的话,应该是道家的罡元剑法,罡元剑法在道家,虽也算得秘传,但精通罡元剑法的道门,却也有好几家,而每一家的罡元剑法又各不相同。你所用的罡元剑法,奇变为主,勾挑较多,本是配合道教的符箓、道术等秘术所用,根据本公子的调查,鹃州贯斗忠孝道梅氏一脉的梅氏罡元剑的特点就是如此。”
顿了一顿,缓缓道:“然而贯斗忠孝道,许久以前就已经被灭门,贯斗忠孝道的门主,原名梅见素,他有一女儿,因为是雪天所生,取名梅雪。梅雪十五六岁时,瞒着父母,入了拜火教,梅掌门为此调查拜火教,反遭灭门,连梅夫人都被她的女儿亲手所杀,在那之后,梅掌门逃亡至秦岭,改名换姓,他的梅氏罡元剑也没有再外传……你又如何会使已经被灭门的、梅家的梅氏罡元剑?”
春笺丽呆呆的看着他:“我母亲的本名,就叫梅雪,在我小的时候也是姓梅,叫做梅春,但是……但是跟你说的这个贯斗忠孝道有什么关系……我就不知道了。”心里想着那个时候,母亲说的“我连生我养我的娘亲都能亲手杀害”的话语,对这诡异的男孩所说的话,心中已至少信了八分。
“那就不会有错,名字相同,年纪相当,剑法相似,又是同样的杀母逼父,你母亲就是梅掌门的女儿,你便是梅掌门的外孙女。”蝙蝠公子道。
在看到春笺丽使用的是道家的罡元剑法的时候,他就多少有些怀疑,拜火教起自蛮荒,身为拜火教信徒的春笺丽,为何用的却是道家的罡元剑法?而后,他通过天地会暗中的调查中得知,早已被拜火教灭门的贯斗忠孝道,同样秘藏了一套罡元剑法,自不免生出联想。
贯斗忠孝道既已灭门,梅掌门也未再将梅氏罡元剑法传给他人,那世间唯一还会梅氏罡元剑法的,自然只有他的女儿、那入了拜火教后杀母害父的梅雪。那身为拜火教一份子的春笺丽,与梅雪以及梅掌门的关系,也就可想而知。
春笺丽趴在那里,犹疑的道:“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蝙蝠公子淡淡的道:“你可知,在京城时我为什么没有杀你?正是因为,你极有可能是梅见素梅掌门的女儿,我与梅掌门,也算是忘年之交,你既然有可能是他的外孙女,我自然不能不留下一份情面。”
春笺丽睁大眼睛:“我外公?他还活着?”
蝙蝠公子道:“很可惜,他家破人亡之后,化名秦抱朴,深藏于秦岭之中,但是在年初正月时,他已因病老而死。其实他的岁数亦不能算是太老,大约是灭门之后,愁苦交加,又无法找自己的亲生女儿报仇,饱受了这么多年的病痛折磨,终于油尽灯枯。”
春笺丽低下头去,一阵黯然惆怅,原本以为自己在世上还有一位亲人,结果方一得到希望,马上又如同梦幻一般破灭。只是想到这里,她马上又抬起头来:“那、那我娘呢?我娘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