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商量到深夜,凌芸夫妇这才离去。
武氏把大家送到垂花门口,拉着凌芸的手淡淡地说:“芸儿,刚才你说的话非常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在咱们这种大宅门里,一味的忍让,只会纵容出恶人的得寸进尺。既然你也知道这个道理,那以后就不要再让娘操心了。”
叶恒心里一惊,这武氏分明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呀?可他却又反驳不得,自己以前做过的混账事,以及姑姑妹妹舅娘做过的事,一件件一桩桩哪一个不让人病诟?
凌芸淡淡地笑着:“放心吧,娘,不会替您丢脸的。”
武氏点头,“我相信我的闺女,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与姑爷回去吧。好生服侍公婆。”
……
叶恒扶着凌芸上了马车,车子一路向前驶着,叶恒见凌芸并无开口之意,他也沉默地闭上嘴。等回到叶府,一番洗嗽,凌芸这才开口说了话,叶恒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发现她脸上并无委屈怒意,于是小心地求证,“刚才,在小舅子书房里,你说的那些计谋,全是你一人想出来的?”
凌芸看他一眼,淡道:“我一介妇道人家,哪有这些本事?不过是随便给出的馊主意罢了。”
叶恒不肯相信,若只是随便给的馊主意,凌峰等人还会采纳?
凌芸也知道,在相当一部份男子心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她若表现得太过聪明,反而不美,只会让人心生防备,于是又解释道:“实话告诉爷吧,我也是与姨娘们斗志斗勇的过程中得出来的结论罢了。”
叶恒心口一窒,正要问她刚才在凌家人面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但话到嘴边,他又猛然醒悟过来,她只借口说是与一群不要脸的亲戚中得到来的结论,想来也是为了替他圆面子罢了。
倘若凌芸真的对娘家人实话实说,她是与姨娘们的争斗中得到的启发,凌家人会怎么想?他们家太没规矩了,居然让姨娘与主母斗法,估计他在凌家人心目中的印像还会更加恶劣。
叶恒涩涩地解释:“张氏是大姑母赏的,是有些张狂,不过都只是小打小闹而已,饶氏已让我敲打过了,林氏一向安分守已,她们就算想不安份,也没那个胆子。若真要与你别苗头,你大可拿出主母的威严收拾她们便是。”
凌芸淡淡地道:“就是怕爷舍不得呢,说我狠毒,容不下姨娘呢。”
叶恒猛地摇头,“怎么呢?我知道你一向大度宽容,怎会与她们一番见识。”
凌芸心中一叹,忽然有些心灰意冷,看叶恒的眼神越发冷淡,“要让爷失望了,我这人的心胸并不宽阔的。”
叶恒愣了愣,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快,叶恒就从她冷淡的背影中得出结论,她似乎对几个姨娘非常不满呀。既然不喜欢,为何又不打发她们呢?
接下来,凌芸没再说过半句话,叶恒接连说了好一会子话都得不到回音,也就不再发问,躺了下来,双眼无神地看着头顶上密绣的朱黄荼蘼花床罩,他脑海很乱,想了很多的事,其中最主要的还是要怎样重新赢得凌芸的心。
正胡思乱想着,张姨娘身边的丫头把扶风院的大门拍得碰碰作响。
扶风院是三进的大院落,占地约有两亩地宽,大门离正房还有上百步的距离,人在屋里头倒也听不到。但在外院值夜的婆子却不得不上前去处理。
过了不一会儿,值夜的碧玉一脸不情愿地敲开主卧的房门,叶恒听到声响,便扬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碧玉大声道:“爷,少夫人,刚才张姨娘身边的丫头涵香来报,说张姨娘已有了身孕,大夫说已经有三个月了。”
叶恒心里一惊,沉声道:“当真?”
凌芸心里也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她侧过脸,先看叶恒的反应。
叶恒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张姨娘怀有身孕,他自然是高兴的,可一接触到凌芸似笑非笑的神色,心又提起来了,他知道,凌芸表面上对自己恭恭敬敬,但骨子里却很是疏远自己,这是他非常无力,也异常难受,他想改变这个现状,却又不知从哪做起。偏张氏怀孕的事儿又在这时候捅破了,叶恒刚冒出来的喜悦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