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茅屋的外观是一色的黑基调,烟囱是黑的,屋顶的鳞次栉比的茅草是黑色的,屋檐的错落有致的瓦片是黑色的,泥巴与石灰糊成的墙面是黑色的,拱形的铁板双开门也是黑色的,一切都黑得那么单一黑得那么吓人。整个茅屋前后左右没有开一扇窗户,就像一口盖得严丝合缝的黑色的焖锅一般矗立在阴冷森寒的塘心。
老太太佝偻着背脊,一面往前飞步而行一面不时回头观察我的神色,“小子,我这屋子里可吓人得紧,你要是改变主意不想进去现在跟我说声还来得及。别等会儿进去了被屋里的东西吓死!还有,你刚刚是不是在我屁股上偷偷地贴了好几张道符?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你难道不知道么?”
我刚刚那几下神乎其神的贴符手法早在我做学生时就不知阴过多少界班主任老师的屁股了,这老太还真厉害居然连如此轻微快速的动作都能捕捉到,难道她背后长了眼睛不成?“呵呵,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是跟您老闹着玩的么,广灵符对付对付水塘中的小鬼小妖也许还行,对付您老那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啊。”
吱嘎一声,两扇铁门被老太太轻巧地推开,一股热腾腾的黑气自里屋扑面朝我打来。我下意识地架起胳膊进行阻挡,登时感觉脸上被黑气熏得火辣辣黑乎乎的,而且奇痒无比。
我在门口徘徊犹豫了两下,脑中做着激烈思想斗争,我现在跑路还来得及,管它什么艾滋老魔管它什么无头画像,这跟我一靠码字为生的文学青年有何干系啊?可是做人岂能如此贪生怕死背信弃义呢?既然承诺了太仓老人前来借画,那就一定要遵守诺言!再说我在这屋子里所见到的一切不正好可以作为以后写作恐怖小说时的真实素材么!
想通了之后,我便一鼓作气大踏步地走进门内,又是吱嘎一声,老太太猛力将铁门闭合。抬眼望见的第一样东西,是一个点着柴火正在旺盛燃烧的老式煤炉,炉子上炖着一口鲜血淋漓的奶锅,奶锅里正朝外面大量蔓延着丝丝黑色蒸气。
我一面挠痒一面挪步朝正在沸腾的奶锅里望去,我的老天,这奶锅里正煮着二十几颗馄饨大小的死人的眼睛,这些眼睛在滚水中翻滚悦动,似乎仍有灵性,有的朝我间或翻着白瞳,有的朝我一闭一合地眨着视网膜,就好似大活人的眼睛一般。老太太笑容诡异地望着我,徒手探进滚热的奶锅中捞起一对剪水般的双瞳,强行塞到我的嘴前,以命令的口吻说,“把眼珠子吃下去,你身上就不会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