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余名骑兵对上万人马,原本也不过是在一锅热油里,倒上一小杯凉水,会激起一些炸裂,但不会形成太大效果。可是,拳民没有过对骑兵作战的经验,加之缺乏防范,竟然被这支骑兵捅了个对穿。骑兵一路冲撞,势不可当,冲到了火车之间,连带着正在火车上交战的拳民都被迫退了下来,被骑兵无情的撕裂。 “大姐,寒芝,我是冠侯,我带着人来帮你们了!”赵冠侯扯开喉咙大喝一声,车厢内,沈金英面露喜容,一抓苏寒芝的手“妹子,我兄弟果然来了。” 苏寒芝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救我的。他永远不会丢下我……” 凤喜手中的铁棍丢在厢板上,人无力的向后一靠“可累死我了。这回好,有了男人们来,咱就得救了。” 事实上,如果赵冠侯以三百骑兵沿火车列阵,也未必能逆转战局,毕竟拳民数量太多了,凭借人海足以抵消掉骑队的优势。 但是,赵冠侯的骑兵以这种跑动的方式,拳民就不好对付了,他们组织起来的进攻队伍,会被骑兵冲垮。而拳民想要围歼这支骑兵,又面追不上,堵不住的难题。固然现在马力已衰,骑兵的冲击力大减,可是这些跑动起来的军马,依旧如同坦克一般,让拳民望风而遁,难以阻击。 至于说步兵保持队伍不动,马不敢撞过来这种话,第一拳民不知道,第二知道也不会去信,以他们的素质,也无法完成这种阵型,并没有多少办法应对。就在赵老祝思忖着,该用什么手段,来限制一下骑兵的行动时,在远方的山头上,又是一阵鼓点声、洋号声以及风笛声响起。 这些乐器以及曲目,与拳民所用的大为不同,是以一听就知道,不是自己一方的人马。赵老祝刚刚回过头去,就在在山头上,一大群身穿玄色军装,手拿步枪的士兵已经出现,而掌旗官手中的大旗上,则赫然写着“武卫右军赵”的字样。 “是炮标,是我们的炮标!”霍虬一刀斩杀了一名拳民之后,听到乐声,就知道是自己的队伍,等抬起头,就看到了己方的旗帜,心头大为安定。骑兵只是偏师,炮兵才是主力,只要主力部队一到,就不用怕这些人了。 赵冠侯的飞骑炮队列装了大批马匹,既有挽马驮马,也有骑乘马。包括军官都有坐骑,部分士兵也可以乘马前进。这时,这支部队的机动性优势,就得到了体现。赶到的为孙美瑶骑兵营下步兵一哨(各棚皆有掉队,总兵力缺两棚)以及商全炮兵左营下的一个步兵哨(缺一个半棚)以及半个工程哨。龙扬剑一哨残兵中,部分未受伤者,也夹杂于其中,组成一个单独的小队,随队前行。 他们除了带有步枪外,还拖来了三门二磅火炮,到达战丑,立即以四列纵队方式前进,直冉近的一处高地。 赵老祝一挥宝剑“来人,给我截住他们,不能让他们从心所欲。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是敌欲成事,我必败其事,迎上去。” 他红旗指处,立刻就有一部分拳民,向那处高地涌了过去。这些拳民没有多少行伍操练的经历,所分队伍,是按着坛为单位划分,彼此之间亦缺少配合,总之以多打少,围上去便是了。这些步兵不比火车里的人,四周缺乏掩护,想来总是可以靠人数吃下来。为数不多的抬枪、土炮,也都架起来,向着高地上面轰打。 炮标方面,商全随队而来,此时已经跃马冲上高地,战刀指处大喝一声“迎敌!”鼓点就一变。 赵冠侯之前的训练,此时终于发挥了效果,炮标部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由四列纵队变为空心方阵的转换,第一横队的士兵高举步枪,在各自长官的命令下,装弹、瞄准,射击。这一连串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虽然面对四面八方冲来的敌人,竟是丝毫不乱。 随着一阵枪声响起,白烟在阵地上升起,火药推动的弹丸,在拳民队伍里吸食血肉,散布死亡。拳民们并没有散兵线之类的概念,彼此之间距离拉的极近,子弹打出去,只要高低合适,甚至不需要瞄准,就一定可以命中。身上也没有什么防弹措施,不论是画出来的符咒,还是请来的神道,对于子弹都没有什么效果,冲在前排的人,如同被收割的庄稼,随着枪声就倒了下去。 就在第一排排枪放完,手留弹已经丢了出来,拳民之前打火车的时候,没少吃这东西的亏,晓得这玩意的厉害。一见又有上百个铁疙瘩丢出来,就仓皇的向四下躲避,还有人喊着“小心这掌心雷,这邪法厉害。” 几尊土炮虽然开了火,但是装填起来并不方便,就在射手忙着清理炮膛,准备装入新的药粉及铁沙时,那三门两磅炮开始射击了。 两磅炮并不能装备榴弹或榴霰弹,只能发射实心或霰弹。三发实心弹,看上去飞的速度并不快。可事实上,即使是炮弹里威力最小的实心弹,在火药的能量推动下,依旧有着不俗的杀伤力。 第一轮炮击为试射,随后第二轮炮击就笼罩了几门土炮的阵地。一发实心弹,直接削去了两名炮手的脑袋,鲜血混着脑浆,喷溅得到处都是。另一发实心弹则一炮就打翻了五名射手。紧接着,赵冠侯的骑兵就已经冲向了土炮阵地,手中的手留弹,让阵地变成一变火海。 至于那些抬枪,在右军眼里,只能算是大炮仗,根本没人怕它。抬枪的射程并不比他们的步枪远多少,何况这种差距,也不是拳民靠肉眼可以计算出来的。以抬枪和步枪对射,根本就来不及发两枪,射手就中弹倒下。 赵冠侯当初练兵时,于装填速度上是经过刻苦训练的,虽然是特种兵,但是步枪射速和准头,并不弱于武卫右军里的步兵单位。由于有简森夫人的关系,特种兵的米尼枪数量竟不比步兵的米尼枪为少,此时不计工本的招呼,子弹打的如同泼水,四面来攻的拳民,一时被打的尸横遍野,根本冲不上去。就在这僵持之间,又有数面大旗,在拳民身后挑起。 段香岩部一营,由曹仲昆率领,前来支援,炮标下辖炮兵右营两哨以及步兵营大半赶到,这些生力军的到来,给了先头部队极大的鼓舞。商全高举着手枪喊道:“儿郎们,咱们的援军到了,给我拿出混身的解数,杀光这些拳匪!” 赵冠侯的骑兵,此时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大部分骑兵只能下马步战,与商全部队会合后,开始固守阵地,所来的援兵,则在长官带领下,在雪地上费力前进,与前头部队汇合。 赵老祝心知不妙,亲自提了剑,带了一支人马,就向着新来的部队冲过去。若是让这两支官军会合,自己这面,怕是要吃大苦头。刘大刀不解地问道:“不是端王爷给了军令,不许他们对咱下手,怎么这帮人敢抗令?” “所以我们杀了他们,也不叫罪过。这帮二毛子,专给洋人做事,心里一没有祖宗,二没有朝廷。杀了他们,一个不剩!” 赵老祝大喝一声,提着剑向前冲去,刘大刀提着刀紧跟在旁。在他身边的,都是铁杆弟兄,与洋人或教民无不有深仇大恨。任是枪弹如雨,却依旧可以顶着子弹冲锋。 可是这当口,官军的后队已经越来越多,又有一些落在后面的人马陆续赶到,以纵队模式前进,与前军汇合。对于赵老祝的冲锋,他们并没有在意,依旧按着操典前进,射击,装弹。 直到赵老祝部队距离援军不足百米时,部队阵型一变,从四列纵队变成了两排横队。第一排士兵举起了枪,带队的军官高喊着“所有人注意,目标拳匪,全体急速射!” 万足齐发,万枪同声。前排的步枪,差不多是在听到命令之后,同时开火。当白色烟雾升起之时,红色的浪潮,仿佛撞上了一道无形的礁石,波分浪裂。 冲在前排的拳民,在高速的奔跑中,成片的倒下去。但是后排的人并没有退缩或恐惧,他们不愧是拳民中最忠诚的战士,最虔诚的信徒。只要老祝一声令下,就是送死,也不会犹豫。他们与洋人打了许多仗,对枪弹并非一无所知。洋枪虽然厉害,但是装填困难,只要挨过这一轮,就好了。 可是第一排士兵射击完成后,原地不动开始装弹,第二排士兵则向前一步,成为第一排,随后举起枪,瞄准,齐射。当他们完成这个动作之后,原本第一排的士兵也已经完成了装弹,随后前进,举枪,射击…… 经过严格训练的新军,装填及发射速度,这些只打过教堂,与教民交手的拳民根本不曾见过。在刹那间,他们甚至有了一种错觉,这些人手上的洋枪,是不是可以连发? 官军方面一连几轮齐射之后,新的命令又已经下达,部队一轮射击之后,挺起刺刀,呐喊着向着拳民队伍冲过来。在雪地上,玄色军装与红色头巾撞在一起,黑色的浊流混入红海。 从规模上看,浊流的规模远不如红海浩大,正常情况看,应该是其很快被红海稀释、同化,消失。但是事实却与预测完全想法,当两种颜色冲撞到一起之后,红色的海洋,溃散了。 打仗不是比武,并不是某个人武艺高强,就能逆转整体的局势。事实上,大多数拳民虽然习武,但是却并没上过战阵。他们只是一群活不下去的农夫,并不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靠着信仰,可以勉强维持在排枪射击下连挺数轮不崩溃,已经是其极限,当面对雪亮刺刀如墙而进时,他们的勇气,终究消耗一空。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转身,但是他绝对不是最快的一个。 当他完成转身动作不久,就有越来越多的同伴,像他一样,掉转了方向,甚至抛弃了武器,没命似的逃散下去。赵老祝的火红大旗,椅了几下,随后就无力的倒下去。掌旗人中了一弹,再也握不住这旗,而接替的人,却已经跑掉了。 整个战场上,赵老祝的大旗,就是三军精神所付。一见大旗倒下,不知是谁大喊道:“老祝死了,咱们的首领死了!” 这当然是个假消息,赵老祝此时,正和心诚和尚等人,与官军奋力的拼斗着。他们虽然武艺高强,可是官军中也不乏身手出色的健儿。而且炮标重视白刃格斗,拼刺训练每天都在进行。 刺刀的动作不多,但是简单有效,几名官军之间,就可以组成一个刺刀阵。即使是精通拳术的武师,对上这种配合默契的阵法,亦只能自保,众寡悬殊之下,这些头领也只能努力自保,想要靠着武功逆转局势的想法,则实现不了。 在这种环境下,赵老祝没办法出来辟谣,只听到山野间,回荡着这句谣言“老祝死了!老祝被官军杀了!”只急的眼前发黑,宝剑舞的如同惊龙,却被对面的六名官军牢牢拖住,不能去证明自己还活着。 本来拳民靠着数量,与拥有质量的官军,还是相持状态,可是当这句谣言传播开之后。整个拳民的队伍,就像是一个人失去了灵魂,在极短的时间内,整支队伍就垮了下来。 用来证明自己坛口的旗帜,无力的倾颓下去,有的拳民号啕大哭,有的喊着为老祝报仇,以不顾生死的态势冲向火车或是官军。可是更多的人,则选择了逃走。 他们丢下了旗帜、兵器,向着山野树林里逃去,整支队伍陷入混乱无序的恐惧之中。为了逃命,他们可能推开自己生死相托的同伴,或是朝着挡路的人,一刀砍过去。 自相践踏,互相残杀,以往这些行为,也会在拳民内部发生,但是绝对不会在老祝在的时候出现。可是到了这时,却已经没人在乎规矩,或是拳里的禁令。老祝都死了,禁令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拳民陷入混乱与崩溃的情形之中时,官军的第三梯队,出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