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明看到一个妇人走到东主面前,就要大声呵斥。
无衣一看,摆了摆手,他才收了声。
看到妇人旁边的奴奴,他已然明白了几分,眼前这妇人估计就是他这身体的母亲,只可惜他已非他。
“孩儿,娘终于找到你了,娘让你受苦了。”
裴氏颤颤巍巍的伸手摸着无衣稚嫩的脸庞,爱怜的说着,眼中尽是泪花,却又忍住,不敢让它流落下来。
无衣看着裴氏,眼前妇人一身华丽,雍容富贵,后面奴仆成群,看来该是富贵人家,要说有这样一个家也是不错,起码不愁吃穿。只可惜他是从后世穿过来的,远不是这个躯壳的他,他的灵魂不是,他没法去接受一个与自己无缘无故的母亲,还有那从未谋面的父亲。
“夫人,您找错人了吧?”
无衣撇过头去,不敢去看裴氏那深情的目光,那眼中缀满的泪水,直欲将人心融化。
裴氏听了他的话,不由愕然,蓦然眼前一抹绿光闪过,倏然记起刚刚奴奴说的他带着那玉佩的事,不由伸手来到他胸前,抓住无衣那一直带在身上的玉佩。
虽然无衣不想去知道自己这身躯的父母是谁,但这玉佩他始终戴着。玉佩被他从小戴在胸前,摩挲得光滑温润,拿在手中有一股温凉的感觉。
裴氏把玉佩拿在手中,翻转着看着,一面刻着“蔡”字,一面则刻着“无衣”。
看着玉佩,裴氏不禁悲从中来,哽咽的说道:“没错,你就是我的孩儿。孩儿,难道你连娘亲都忘了吗?”
裴氏望着无衣,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中喷涌而出,滑落脸颊。
“十一郎,你怎么能忘记夫人呢?夫人可是最疼你的,十一郎,十一郎...”
奴奴看到裴氏哭了起来,被她感染,忍不住也哭了起来,拉着无衣的衣角,焦急的叫着。
声声急,声声悲,声声怨。
“当年你父与陛下出外征战归来,刚好你出世,就让人给你刻了这块玉佩。这玉佩中的无衣,便是诗经唐风中的‘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中的无衣,是你父亲为了纪念那次征战归来而取。你父还特地给你取字安吉,就是要你一生平安吉祥,只是当时你年纪还小,这事就没跟你说起。可惜后来被大水冲散,找也找不到,就更无从说起了。”
裴氏手摸玉佩,慢慢说着,柔软话语,声带哭腔。
那声音让无衣没来由一阵烦躁,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不想听到眼前这妇人哭,那哭声哭得连他也想跟着哭起来。
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裴氏的话语中虽然没有半句思念,但字字句句都又含着无尽的思念。
仰首,使劲的眨了眨眼,努力的不让眼中感动的泪水落下来。
他是个男人,他是个男人,他是个男人。
沉默了半响,他才缓缓开口说道:“自从无衣随水漂流到异乡之后,已然忘记所有亲人和一切,脑中再无半点儿时的记忆,如今的我只是现在的我,再非儿时的我。”
看到裴氏伤心得几欲肝肠寸断的模样,他已经知道眼前这妇人就是他这身体的母亲,他不知该怎么办,无所适从,他没法将一个陌生的毫无关系的女人当作自己的母亲,但却又不忍心让一个母亲如此悲心,只好无奈的这般解释。
“我可怜的孩儿,呜呜呜呜...”
听到无衣的话,想起旧事,想起儿子这么多年来所受的苦,裴氏眼中的泪水再次如潮水般涌出,双手紧紧的把无衣的头抱在胸前,不停的抚摸,好似要将这几年来刻骨铭心的思念和关爱都哭诉出来一般。
趴在裴氏胸前,无衣没有前世二十几岁老男人的羞赧,反而心头一片宁静,心中竟然生起了一股慕孺之情,很没来由。
前世他是一个孤儿,这一世虽然不算孤儿,在十六岁之前却从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没有享受过一天天伦之乐。平日里看到人家一家大小和和乐乐,虽然心中不说,但心头却是羡慕非常。如今有了一个半路跳出来的娘亲,虽然灵魂上抗拒,但血脉间的那种亲情却是掩饰不住的。
裴氏抱着无衣,往事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心头悔恨交加。当年要不是回家探亲,就不会把这小儿遗忘在家中,也不会让她们母子二人活生生的分离七年,想着,心中懊悔不已,泪水不停的往下落,好似天际之水一般,要将这无情的世间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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