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虽素知拓桑之能,但见他只细看一遍《凤凰军略》,立刻就能举一反三提出侧翼深入的补充,也情不自禁地喜形于色。她心里忽然觉得大大的松了口气,似乎凭空多出了三头六臂。她看了拓桑一眼,微笑着向众将点点头:“今天是除夕,议事就到这里吧。”
众将陆续告退。不一会儿,宽阔的议事大厅里只剩下了二人。
拓桑微笑着低声道:“我现在更加领略到”贴身侍卫“的好处了,不然的话,我现在就不得不和他们一起告退了。”
君玉也低声道:“今天是除夕。我终于可以和你一起过了。”
拓桑深知她从小孤苦,长大后常年征战在苦寒之地,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此刻见到她那种喜悦之情,对她的怜惜之意更加强烈起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君玉,以后的每个除夕,我都会陪着你的。”
两人脉脉对视片刻,君玉笑道:“今天军中有很多活动呢,你肯定从来没有见过的,有很多很有趣的东西,我带你好好看看。”
拓桑点点头,君玉微笑着和他一起走了出去。她常年征战在外,许多个除夕之夜都是在军中度过。今夜,虽然依旧在军中,但是居然能够和生命里最亲近最重要的人一起度过,只觉得此生若此,再无所憾。
狂风卷着鹅毛大雪飘落,吹得人几乎站不稳身子。
虽然旺火熊熊,这豪华的大帐篷里却依旧有股冷清之气扑面而来。
朱渝掀开帘子,顶了一头的风雪走了进去。
里面伫立的卫士正是朱四槐的哥哥朱三槐,无论是在丞相府时还是逃奔赤金族,他都一直跟随在朱丞相身边。朱三槐正满面焦虑地四处张望,一看见朱渝,立刻惊喜道:“二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朱渝看他不安的神情,也来不及多问,只是点点头,快步往里面的卧榻而去。
帐榻上,朱丞相看见儿子进来,浑浊的老眼终于有了一丝生气。三个月前,他中风卧床,从此再不能行走一步,加上年龄老迈,久而久之四肢几乎已经完全瘫痪。
他看见出征归来的儿子,心里一喜,嘴角一阵歪斜,好不容易才颤微微地发出一点声音:“渝儿……”
朱渝点点头,在父亲榻前坐下。
正在一边打瞌睡的朱刚惊醒过来,见了朱渝,嗫嚅着叫了声“二哥”。
朱渝应了一声,见父亲几乎已经口不能言,便转向朱刚道:“爹的情况如何了?”
朱刚摇摇头不敢做声。
朱丞相昏黄的眼珠艰难地转了转,一只手勉强动了动:“渝儿……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了。”
赤金族并不庆祝除夕,这两三年的除夕之夜,朱丞相父子都是在家喝闷酒度过的。
“是啊。”朱渝淡淡地回答一声,伸出手拉住了父亲那只勉强在动的手。
朱丞相咳嗽两声:“我这把骸骨……是再也回不了扬州了。”
朱渝、朱刚兄弟均看着父亲,没有作声。
“渝儿……”朱丞相昏花的老眼盯着儿子,“君玉的眼睛……没有瞎吧?”
朱渝不知父亲何意,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低声道:“她复明了。”
朱丞相笑了一下,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得全然辨识不出是愤恨还是自嘲:“渝儿……你终究还是走了你大哥的老路……这几年,你从来没有快乐过一天……唉,你要去找君玉就去吧,今后无论你想做什么决定都由得你。你对她那么好,希望她不会因为我而怨恨你……那个拓桑,是死了吧?孟元敬也早已成亲……”
“虽然拓桑目前下落不明,可是她的眼睛正是拓桑治好的啊。”这话朱渝没有说出口,只是惨笑着阻止了父亲,“爹,你不用说了,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