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蕙冷着脸:“你说,万一掉进湖里会怎么样?”
弘旲想哭,却只瘪着嘴忍着,还不敢不答他额娘的责问,“被淹死。”
“与其等你被淹死了额娘伤心,不如被额娘打死。”茹蕙红着眼圈瞪着二儿子:“额娘告诉你,你下次再敢明知危险还往前冲,就不只今天的五巴掌了,记住了吗?”
弘旲看着额娘红了的眼圈,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后悔,再次重重抽咽了一声,整个小身子随着他抽咽都在哆嗦:“弘旲记得了,再不敢了。”
“我告诉你,没学会游泳前,你敢玩水,额娘知道一次就揍你一次,知道了吗?”茹蕙继续瞪二儿子。
弘旲可怜巴巴点头:“儿子记住了。”
茹蕙仔细看着二儿子的目光,确定他真的将自己的话记进了心里,脸上神情这才一松,将弘旲拉进怀里:“屁股还疼不疼,额娘给你抹点药吧。”
“哇!”扑在额娘怀里,忍了半天的弘旲紧紧抱着额娘的脖子,放声大哭。
茹蕙抱着哭得直抽抽的弘旲,轻轻拍着孩子小小的背:“你才两岁,不会游泳,万一掉进湖里,除了死,再没别的可能,侍候的下人大多不会游泳,就算会游,就怕把你捞起来时,也救不回来了,那时,额娘会有多伤心你知道吧?还有你阿玛,你哥哥,我都会伤心,伤心得吃不下,也睡不着,弘旲,你想让阿玛额娘哥哥伤心吗?”
弘旲的小脑袋窝在额娘的颈窝里轻轻摇了摇。
茹蕙叹气:“这才是好孩子,好了,别伤心了,额娘给你看看小屁股好不好?”
弘旲乖乖点头,然后再次趴在他额娘腿上被上药膏。
上完药,弘旲却一直粘着他额娘不肯离开半步,就连他阿玛坐上罗汉床,将他的位置占了,他也能绕到另一边巴在他额娘胳膊上不肯下去。
四爷早围观了无数次这母子俩的悲欢离合,知道不睡一觉,这孩子就会一直和他额娘保持着这幅难舍难离的样子。
“闹够了?赶紧哄他睡一觉。”;四爷伸展开四肢,看了一眼巴在茹蕙胳膊上的小儿子冲着茹蕙抬了抬下巴示意。
茹蕙白了只会看戏的男人一眼,将二儿子抱在怀里,轻轻哼着小曲哄他睡觉。
弘旲玩了半天,又哭了这许久,早便累了,躺在他额娘怀里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这就是民间常说的: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不打满天飞?”
看着睡着了还抓着茹蕙衣襟的弘旲,四爷取笑茹蕙和小儿子。
茹蕙看了一眼四爷,眸中若有深意:“原来你懂啊。”
四爷抬眸,对上茹蕙的眼,知道她话意指谁,脸上顿时一黯,又强撑:“圆明园现在的气候确实不适合弘昀养病,他不来也好。”
茹蕙嘴角轻轻动了动:“能理解你的慈父心肠,只是你想想,你十岁的时候全心信任的是谁?”
四爷垂眸,能完全信任的:皇阿玛?额娘?佟额娘?十三弟?高勿庸?……
他信任他们,但是,这些信任全都有一个度。
四爷的脸色更暗了。
看着四爷泄露的那一丝哀戚,茹蕙不忍心地叹了一口气,将手放在男人紧攥的拳头上:“弘昀也没错,你也没错,只是人心这东西就是这么没道理可讲,你便不要自苦了。”
四爷保持着垂眸的姿势未变,却反手将茹蕙的手抓在了手中。
茹蕙无法:“行了,知道你不肯放弃,我也继续努力一下吧,只是我告诉你,我还是那句话,照顾弘昀的前提是他不能伤着弘曜和弘旲,你可别忘了?”
四爷抬眸,含笑看着茹蕙:“弘昀天性仁善,会自苦,却决然不会对兄弟生出恶念,你放心便是。”
把弘昀留在茹蕙身边,不仅是想要为弘昀争取到服用灵泉的机会,更重要的是,相对于乌喇那拉氏与李氏,他更信任茹蕙保护孩子与教育孩子的能力,若非李氏哭天嚎地反对,他连弘时都想常带进东小院,奈何,李氏怎么也不愿意,再者茹蕙肯定也不会愿意,他也就只得罢了。
茹蕙的嘴角抽了抽,放心!她心再大,关系到儿子时也会万般小心,如何放心得下。
于是,对于弘昀名为李氏之子,实则与养在茹蕙身边无异的事,再一次被维持在现状。
又几日,皇帝带着皇子亲贵大臣入驻畅春园。
面见过皇帝,四爷回到圆明园,不出所料,诚亲王又是第一个登门。
坐在福安殿正堂,诚亲王的目光隔几分钟就会向着门口瞟一眼,如是直到一个小小的人儿跑到正堂前,扑在门槛上想要翻进堂中,诚亲王目光顿时一亮。
“弘旲!”
诚亲王手上茶盏一扔,快步奔到门槛边。
“三伯!”正努力翻越障碍的弘旲抬头看向那伸到面前的双手,高喊一声,直接扑了上去。
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弘旲,诚亲王温文的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弘旲想三伯没啊?”
“想了。”弘旲坐在他三伯的胳膊上,重重点头:“弘旲想得少吃了好几个苹果。”
诚亲王慈爱地伸手抚了抚侄子的额头,见上面没汗,这才放下心来:“三伯接你去玩儿好不好?”
弘旲想也没想地点头:“好。”
又伸头看向正堂上坐着的他阿玛:“阿玛,弘旲去三伯家玩儿几天,你跟额娘说啊。”
四爷头也没抬,“去吧。”
心满意足的诚亲王只回头招呼了弟弟一声,便抱着弘旲走了。
良久,四爷抬起头,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几天?”
别说几天,一个晚上那小子也呆不住,一准半夜闹着回来找他额娘。
高勿庸今儿晚上也别想能睡安稳觉,他得守在圆明园门口等门,要不那小子一准能哭到见到他额娘那一刻。
四爷脸上挂着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靠在椅背上想心事。
太子爷二废,这一次估计再也没机会重新站起来了,三哥自那个与弘旲同年出生的儿子去年没了,心思似乎更淡了,老八、老九……
“主子爷。”
高勿庸手里拿着一封信快步跑了进来。
“京里茹佳小爷送信来了。”
四爷接过信,仔细看过蜡封,这才将信打开抽出信纸。
“鹰动展翅,唳啸长空。”
四爷猛地抬起头:“他们动了。”
缓步走到门边,四爷望向长空的眼神冷冽锋锐,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