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筠婷看着年氏不语。年氏怒气冲冲说道:“我就是要在这里烧。”
“我看谁敢?”李筠婷淡淡说道。
“果真是好大的气派。”年氏的眼眶带着雾蒙蒙的水汽,似乎强忍自己的悲伤,似乎是下一瞬她便会潸然泪下。“李侧福晋威风的狠,欺负我这样一个丧子不过百日的母亲,真真是狠毒。”跪在了一地的人恨不得把耳朵堵上,原本在花园里扫地的三等丫鬟都远远跪着。
李筠婷说道:“所谓是哀而不伤,这个道理,你应当比我清楚,若是想要烧纸给五阿哥烧物件,你要是在你自个儿的院子里烧,我横竖都管不着,在福晋的门口,我又遇见了这件事情,我岂有不管之理?我可不敢在年侧福晋面前摆谱子,更遑论欺负年侧福晋你,这样大的一顶帽子我担当不起。我撞见了这样的事情,福晋又不在,总是要有人拦住你做这样的事情的。”单手放在了年侧福晋的肩头,“年侧福晋何必如此,说一千道一万,若是你要在这里烧,我定然是会阻拦的。”
年氏的泪水滑落,她伸手抓住了李筠婷的衣摆,“这怎么是错事?容我给我那可怜的孩儿烧些物件,这是李侧福晋心疼我,心疼我的丧子之痛,我定然是会记挂在心中,九泉之下的福惠也会保佑心善的年侧福晋。”
“年侧福晋。”李筠婷的声音用了些威压,“话已经说的如此明白,再多说也是无趣,还是请回。”
那拉氏听言扯了扯嘴唇,说起来李筠婷说话实在是直白得无懈可击。
那拉氏没有感受到李筠婷话语中的威压,而面对李筠婷的年氏,身子一抖,竟是觉得眼前的李氏说不出的可怕,往后退了一步,面色也带了惊慌不定,这让那拉氏以为年氏还会再据理力争。
年侧福晋却已经冷静下来,原本想着的就是嫡福晋不在,搅浑后院里的水,此时冷笑着说道:“李侧福晋不愧是府中的老人,这说教起来也是一套一套,你压不住我,就想着用福晋来压我。”从袖笼里拿着帕子,擦拭自己的手指,仿佛刚刚拽着李筠婷的衣服脏了她的手,一松手,手帕飘落。
李筠婷半蹲□子捡起了手帕,“脏了也就脏了,若是被人捡取了,年侧福晋满身是嘴也说不定,替你们主子收好。”手绢塞到了年侧福晋身边的丫鬟怀中,
“我们走。”年侧福晋愤愤地看了李筠婷一眼,开口说道。
李筠婷目送着一行人的离开,再到了那拉氏身边,说道:“走吧。”
乌拉那拉氏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年氏准备在她院子门口焚烧福惠旧物的消息,“她可真是,愚蠢之极,一点点消磨爷对她的喜爱,平白浪费了那副花容月貌。若不是那年羹尧,早就被丢到别院里吃斋念佛。”胤禛去了年氏的院子,乌拉那拉氏如此对着秦嬷嬷说道。
胤禛也是如此,应下了下个休沐日同年氏一块儿外出礼佛,让年氏亲手给福惠点一盏长明灯,才哄得年氏破涕为笑,年氏靠在胤禛的怀中,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让她心安,轻轻扇动睫毛,因为刚落泪,此时如同雨后挂着雨珠的莲花。“爷,今个儿让您劳心了。”双手捧心,胤禛知道这是年氏向他求欢的姿势,只是因为白日里的宴席,回来了之后一直哄着年氏,这会儿终于放松下来,太阳穴突突有些发疼。
“早些安置,我去书房。”胤禛说道,“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成。”
年氏此时也看到了胤禛的不适,伸手按摩胤禛的太阳穴,因为傍晚烧了旧物,虽然身上换了衣物,年氏因为心理作用总觉得身上焦臭,用了熏香。嗅着袖笼里浓郁的香气,胤禛只觉得越发头疼欲裂。“行了。”语气也带了些不耐。
年氏停下了动作,柔声说道:“爷既然身子不适,倒不如早早歇息,明日里早起再来处理政务。”
胤禛已经站起,“你好好休息。”说完大跨步离开了。
快步出了院子,胤禛深吸一口气,深蓝色的夜幕,一轮弯月如钩,繁星闪烁,加上微风习习,带走了萦绕在鼻尖的那浓郁的香气,胤禛的眉也舒展开,不再死死绞着。再往前走了一段,鼻尖嗅到的是竹子的清香气息,是馨竹苑。胤禛的脚步放缓,虚掩着的院门看到院内灯火通明,这个时候她通常会看棋谱,看一阵便会闭上双目,灵巧的十指在空中微动,像是在脑海之中布下棋局。
想到这里,胤禛脚步越发放得慢了,停在了院门口。苏培盛更在胤禛的身后,见着胤禛神色柔和看着院内一灯如豆,开口道:“爷。”像是惊醒了一个美梦,原本准备推开这扇门的胤禛再次迈步,离开了馨竹苑的门口。他的脚步越走越快,仿佛背后有噬人的野兽。
馨竹苑的李筠婷并没有如同胤禛所料想的那样温棋谱,而是素手捻起白子,落下去之后,坐在对面的那拉氏呀一声,面色懊恼,“不应该下在这里,这样的话,很快额娘又能吃掉了我一条大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