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送这两个人最后一程,一直令童霏心觉内疚。新年伊始,她更是有许多话要对这二人诉说。
面对蔡邕,她很自然地提到与马云騄成亲的事,并且再次对蔡邕保证,无论明天怎样,她都会一如既往对昭姬好,请他老人家放心。诸如此类的话汇报一番,她才去祭拜吕布。
只是站在那里,她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吕布将貂蝉托付给她,她就是这样照顾貂蝉的么?大哥会不会怨自己?明知不会,她还是忍不住这样在心里问自己。显然,吕布已经不能回答她,她自己也回答不出。
她时常想,这算不算是背叛?可是她又找不到更好的照顾貂蝉的方法。吕布曾说过,貂蝉在谁身边他都不放心,他唯一放心的就是童霏。她其实可以理直气壮,但一到了这里,她很难开口。
这一回不似之前每次,她可以肆无忌惮对吕布讲起军中近来又有何变化,貂蝉这些日子过得怎样。这一回,她觉得尴尬无比。
幸好她带了酒来。
她先敬吕布,将酒洒在坟前,积雪遇酒,瞬间结冰。周围有焚香的痕迹,想来吕布的妻子儿女们已经来过,童霏又叹息一声,吕布做出巨大的牺牲,只为了成全她不一定能不能拥有的未来,她更难开口了。
余下的酒,她尽数灌入喉中,灼热的感觉从喉咙一路向下烧灼,温暖了周身,也令她复又体会了那种微醺的感受。
忘忧。初饮时的确如此,然而薄醉过后,反而将认为是忧愁的事情记得更清楚了。这酒的意蕴和目的,不是让人借酒消愁那样浅显。能让人觉得忧愁的事,一定是这个人心中十分重要和放不下的事,所以这酒其实是在提醒人们,想要真正无忧,就要把令你发愁的事情解决掉,逃避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将这事刻在心里,越来越深。
童霏又叹一口气,“大哥……”她停顿了片刻,又道:“我会待她好的。”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必要解释什么,更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她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不怕别人知道。她想,若是吕布能读到她心里的想法,也一定不会怪她。相比之下,吕布可能更讨厌她婆婆妈妈犹豫不决的样子。
这样,吕布就更加放心了吧。
你来不及完成的大志,我替你完成;你来不及深爱的女人,我替你来爱。
到天色越来越暗,终是耐不住寒意,童霏轻声向吕布道别。偷得一日闲之后,人生还得回归正轨。
让马云騄空等一夜的事情,昭姬和貂蝉已经发现了,童霏硬着头皮去跟她们一起吃晚饭,不出意外地被埋怨了一通。
“怎么还不见马夫人来?快去门外迎一迎。”昭姬对婢女吩咐道。
按理说马云騄是正妻,新婚第二日的早上,应当是昭姬和貂蝉去她那里拜见。没想到马云騄一大清早就来了昭姬房里,以入门先后为理由,率先为那二人奉茶。原以为马云騄从小混迹军营,性格不拘小节,却在这件事上,这般谦逊识大体。连貂蝉都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了。
所以童霏被两人批评是必然的。
一会儿,婢女回来,回话说:“马夫人在军中检阅新兵,恐怕赶不及回来,特意差人传话来说让将军和两位夫人先用,不必等她。”
毫无疑问,童霏又遭受了两人责备的视线。
童霏尴尬地问:“今晚……”
未及说完,那二人一齐开口道:“你哪儿也不许去。”
“就算你担心身份被拆穿,但也不好总这样,别让人家小姐心里难受。”昭姬语重心长道。
貂蝉也附和着说:“其实这马小姐也算贤淑了,换做旁人,能让你这样安生才怪。”
童霏被说到哑口无言,到最后只得妥协。
待她来到马云騄房门前,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点灯,是已经睡了,还是没回来?有婢女走在童霏前面,直接推门进去点灯,童霏才知马云騄根本不在。
夜已深,新婚的女子还出门在外,这也的确是像马云騄这种豪爽的女子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难道,马云騄也想让童霏独守空房一回么?
有意思。童霏含笑躺倒在塌,白日里喝的那些酒,后劲上来了。
恍惚间闻到清冷梅花香,她追随着那香味而去,越走越远,越走视野越广,身边的花也越来越多。纷繁花海中,一个粉红色的身影背对着她,她向前几步,女子忽然转身,粲然一笑。
“倩姐姐……”她在梦中呢喃。
月上柳梢头,佳人入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