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嗤笑一声,“不知先生是以何种心情前来?来看笑话?还是来炫耀的?”
“只是来见故友最后一面。”诸葛亮说。
甘宁看着诸葛亮,带着轻蔑的笑意,冷冷道:“你也配?”
周瑜屡次被诸葛亮气得吐血、堕马,说是诸葛亮害死了周瑜也并不为过,外人哪里知道其实是周瑜早就郁结于心,命不久矣。诸葛亮的所作所为,正是落下这个的口实。
诸葛亮仍是十分恭敬地,对甘宁道:“请将军行个方便。”
甘宁心道,方便,自然方便,正要送你去见周都督呢,他正欲对埋伏在灵堂四周的下属下令,却不料被人抢了先。
忽闻女子的声音传来,他抬眼向诸葛亮身后看去,就见两任吴侯的夫人正并肩走来,在她们身后跟着的,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甘宁见过她,是诸葛亮的未婚妻子。而这开口说话的,正是前一任吴侯的夫人乔莹。
乔莹道:“甘将军为何要阻拦诸葛先生?”
甘宁道:“他……”
乔莹打断他:“诸葛先生既然有心来吊唁,便是我孙家的客人,孙吴的待客之礼,哪里是这样呢?”
甘宁只得忍下,围杀诸葛亮的事情,两位夫人好似并不知情,但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个时候出现呢?那蒙着面纱的月英姑娘的出现,也定然和此事有关。难道他们一早洞悉?
诸葛亮也很意外为何乔莹和练师会出现在此地,直到他见着月英似是对着自己微微笑了一笑,让自己安心。他叹月英不了解他的苦心,之所以让她留在客店,就是不想连累她,她却偏偏跟了来。难道搬出吴侯的夫人,他就有了生机么?
得到甘宁的放行,他才走入灵堂。入眼便是地中央那一口楠木棺材,曾经与他谈笑风生的人,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里面。再也看不见、听不见他,再也不能与他斗智斗勇,再也不能与他弹琴喝酒。就连他想让他报复自己恨自己,也将是不可能的事了。
难道真的只有去黄泉的路上追赶,才能再见着他么?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月英此时悄悄走到甘宁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将军想做什么,我们都很清楚。他明知将军要做什么,却还只身前来,将军可知为何?”
甘宁看她一眼,不屑道:“他于心有愧。”
“不错,他确有愧疚,可这愧疚,难道不正是因为对周都督情深义重?”
甘宁不为所动:“这是他咎由自取。”
“看来将军是不会留情了,但……将军难道要当着两位夫人的面动手么?”月英问。
甘宁神色一凛:“你……”
月英面纱背后的唇角微微向上扬了一扬。其实她和诸葛亮一早乔装进了建业城中,之所以等到这最后一天才来吊唁,诸葛亮是想寻个没人的时候清静地跟周瑜说说话,而她却是在找机会能够助诸葛亮脱险。
诸葛亮明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样的危险,于是不许她一同前来,只让她在客店等消息。等他遇害的消息么?月英自然不会那么做。纵然她对诸葛亮没有男女之情,但许多年来相知相扶的情义犹在,况且她答应过童霏会看顾好诸葛亮的安全,如果诸葛亮有什么闪失,她又怎么跟童霏交代呢。
所以当诸葛亮出门以后,她去求见了乔莹,她自然不能明说自己的目的,只闲谈之间才发现乔莹似乎对这件事并不知晓。她胡诌了一个理由,言说也想去吊唁周瑜,却不知周瑜的新府邸在哪里,请乔莹和练师为她带路。
抛开战争的敌对关系不提,乔莹对月英倒是一直心存感念,而且这也不是什么让人为难的提议,她没道理拂了月英的面子。她也惯有听闻周瑜和诸葛亮惺惺相惜,不管周瑜到底是不是因诸葛亮而死,诸葛亮有来吊唁的心,就不应该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于是才造成了如今这个状况。
刺杀诸葛亮的事,主公本意要秘密进行,让赵云吃个哑巴亏,甘宁自然不能当着乔莹和练师的面动手。他只能寄希望于半路劫杀。
诸葛亮为周瑜上了一柱香,转身手抚上棺木,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愿见我,但我还是来了,就算为你偿命,我也心甘情愿,我只想告诉你,我从前说过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心实意的,我没有骗你……只是你不愿意相信。”
他静待了片刻,灵堂里半点响动也没有,只有惨白的蜡烛被风吹过,发出嗤地一声响。
他到这刻才终于相信,周瑜真的不在了,此前种种幻想,俱在此刻破灭,因为周瑜听了他说这些话,居然没有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那么只能说是真的不在了。
诸葛亮也在等甘宁动手,可久等不来,最后只听得月英在他身后说:“该走了。”
彼时孙尚香去见孙权,孙权颇感意外,二人将话一说开,心知不妙,孙尚香再去追,灵堂里早已人去楼空。
练师亲自送诸葛亮和月英出城,作别时,练师对月英道:“她太善良,所以由着你骗,但我要告诉你,这种事,我只允许出现这一次,下一次,你们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气。”
月英连忙向她道谢。不敢再多做停留,急忙带诸葛亮去和童霏派来的暗卫汇合,甘宁一定会设法追击,前路并不如他们想得那样顺畅。
诸葛亮没料到月英会想出这样的计谋来救自己,回去的路上,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中途换马时,他对月英说:“如果这一次我们能活着回去,你若愿意,我们就成亲,我定会好好待你;你若不愿,便解除婚约,我也绝不拖累你。”
月英看了他一瞬,没有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