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西西索索的声响过后,柳婧走了出来。因脸上不曾涂抹掺杂了锅底灰的猪油,也没有描脸画眉,再次换回男装的柳婧,一张脸白嫩得出奇,眉眼间也过于秀美。这样的她,看起来已不像一个少年,而是一个穿了兄长袍服的女子了。
不过柳婧现在没有心情理会这个。她换好男袍走到顾呈面前后,朝着他深深一揖,清声说道:“今日打扰顾郎了。”说罢,她转过身,脸色虽是苍白,却步履稳健地朝外走去。
顾呈睁开双眼,他看着柳婧挺着笔直的背影,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后,极力平静地推开书房的门,看着她步履缓慢地走到了院落。
柳婧一出顾呈所住的院落,便被侯在外面的三个姑子拦住了。那闵姓姑子还好,她落在后面,只是侧过头看着旁边的大树,而另外两个姑子则一左一右地挡着柳婧。
看着男装打扮的她,她们同时露出恍惚大悟的表情,一姑子劈头便问,“原来你是扮成男子进府的……说吧,你与顾郎是什么关系?”
另外一个小姑则警惕地盯着她,细声细气地问道:“你与顾郎相识已久?你们不会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吧?”
柳婧这时心里堵闷,也没有心情也她们周旋,当然,她也不敢得罪她们。当下,她摇了摇头,轻声回道:“我家与顾家,原先做过二个月的邻居,是我知道顾郎来到了吴郡,便想求他帮帮忙……”
她这话音一落,一女马上鄙夷地说道:“原来是来打秋风的。”
“我就说嘛,顾郎那样的清贵之人,哪会会识得你这种破落户?”她破落户?她父母以前风光时,你们这种府第,还只有仰望的份!
不过,这些柳婧自是不会说出来。她垂着眸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地任由她们攻击着。
见柳婧脸色发白,表情恹恹,二个小姑也明白过来:她定是在顾郎那里没有讨到好处。
这样一想明白,二女心情大好,当下手一挥让开了路,“走吧走吧,别再在这里碍眼了。”“以后别再不知羞耻地接近顾郎!”
最后一句,那小姑说出时,声音虽细,语气却透着异常的阴毒。柳婧一凛,实在不想生事的她,连忙点着头,清脆认真地说道:“小姑放心,我不敢了。”她苦笑了一下,说道:“真不敢了,以后,断断不会再接近顾郎。”
那小姑得意地一笑间,她还没有回话之际,一侧的闵氏小姑突然颤声唤道:“顾,顾郎,你怎么,怎么来了?”
这唤声一出,几人一僵。小姑们慢慢地回过头,白着脸看向那个不知何时走出院落,正静静地站在苑门处的苍白贵气的俊美青年。
阳光下,顾呈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透明,这种脸色,令得他透着一种脆弱。可是,他那黑沉黑沉的,看向柳婧等人的眼,却是恁地阴寒!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阴寒和冰冷!仿佛,他正在压抑着无边的愤怒。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俊美高雅,苍白脆弱,可是四个女子,却齐刷刷身上一冷。就在一阵极至的静寂中,顾呈傲慢地收回了目光,优雅转身,衣袖一甩转回了院落里。
看着他的背影,一小姑颤声说道:“顾郎是不是生气了?他一定不喜欢我们这样拈酸吃醋。”“刚才他这样看着我,好骇人……”
小姑们心下害怕,也就顾不得柳婧了。见她们的注意力不再放在自己身上,柳婧提步就走,转眼间她便出了闵府。
一直到上了自个的马车,柳婧才想道:这六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呈他变得这么陌生了。
刚想到这里,柳婧想到了他刚才那凉薄无情的一番话,不由苦笑了一下。甩了甩头,她疲惫地想道:六年了,他已不是他,我也不是我,还想这些做什么?转眼她又忖道:我幼时捉弄欺骗他,他现在拿着婚约一事当儿戏,想误我青春……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了。反正以后也没有几次再见的机会了,我还是专心想着如何营救父亲吧。
马车在柳婧的恍惚迷离中回到了柳府。
一入府中,柳婧便朝自个房中走去。柳母早就知道她回来了,一直在等着柳婧出来。可一直到了夜间,柳婧还呆在书房中。
柳母忍不住了,在满天夕阳中,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她的女儿正静静地站在窗边,在看着外面的天空出神。柳母进来了,她还一无所知。
按下心中的不安,柳母轻唤道:“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