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婧眨了眨眼,神采飞扬地看着顾呈,又说道:“我想明白后便对自己说,阿呈还是阿呈,还是那个小时候的阿呈,从现在起,我欠了阿呈一条命。还有,我那些所谓的手下和势力,当时都是为了得到太后娘娘的欢心,为了追逐邓九郎而建立的,现在我重活一回,我得放自己一阵子的假,我可以装作从来没有那些手下,从来没有那些钱财势力的,什么也不想地把自己放逐一阵。所以阿呈,我们在长安时,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只是放松地看看这座前朝的雄城,快乐地玩一会吧。”
柳婧说这话时,语气表情都有点娇憨,看向顾呈的眼神中,依然还是那么依恋。这是一种把他当成亲人,当成大哥的放松和依恋。
顾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猛然上前一步,展开双臂把柳婧抱到了怀中。
柳婧乖巧地伏在他的怀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低低的,若有若无的,用一种顾呈需要凝神倾听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声,“哥。”
她这一声轻唤,太细太微也太依恋。
原本顾呈应该听不到的。这河风这般大,这心跳如此响。
可他终是听到了。
猛然的,顾呈僵住了。
他僵硬着,整个人被河风吹成了冰冷的石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呈唇动了动,他刚想冷笑着说道:“我不是你哥。”他也想愤怒地叫道:“柳氏阿婧,我这一生。从没有想过要当你的哥哥,我也永远不可能是你的哥哥!”可这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噬恨,最后都被他抿紧唇,死死地吞到了腹中。
她把自己当亲人就当亲人吧,总有一天,总有那一天……
这时,一阵风呼啸着旋转而来。顾呈清醒过来,他连忙牵着柳婧的手,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照顾她已成习惯的顾呈。这样了还不放心。牵着柳婧的手朝房中走去。
在一地的月光中,柳婧安静地跟着顾呈,就在顾呈把柳婧轻轻推入房中时,她突然握紧他的手。低声乞求道:“阿呈。那些朝野大事。放下好不好?别与邓氏争了,争不过的……”
她说这话时,没有抬头。声音也压得极低。
顾呈身子一僵。
他低下头定定地盯了柳婧一会,突然明白过来,今天晚上她为什么非要拆穿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与自己说这么多的话。
原来,她是不安了。
月光中,他那深浓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柳婧,对着银光笼罩下这张眉目如画的脸,陡然的,一种无法形容的难受涌出顾呈的胸臆。
他紧紧抓住了柳婧的手腕。
紧紧地抓着她,他五指如烙铁,锢制得柳婧一动不能动。
直直地盯着柳婧一会,顾呈突然压低声音,极轻极轻地说道:“阿婧,如果……如果你一直在我身边,盯着我,别再轻易离开,我也许会愿意放弃。”
说到这里,他喉结急促地滚动几下,也许是觉得自己向她乞求的样子太狼狈,也许是觉得今天地冲击实在太多,顾呈猛然放开柳婧的手,转身大步离去。
柳婧站在阁楼上,目送着顾呈离去。
月光下,他举止间依然带着那股高雅。地道那次,他被邓九郎算计失了大皇子,从而在政治斗争中彻底失手。便是那样,这人也能舍能断,一从大皇子靠不住地打击中清醒过来,马上壮士断腕,牺牲掉极小部份的势力外,便火速遁逃。
他是对的,他那时是可以负隅顽抗,可以对付邓九郎,甚至可以杀死他,可他干脆利落地放弃了。因为他放了邓九郎一命,所以邓氏一族也没有用莫须有的罪名真个处置他的父亲和家人。当然,那是当时,现在邓太后大权独掌,会如何对付当年不听话的人,那就不知道了。
……
在柳婧所不知道的另一个角落。
邓九郎来到长安城已有几天了,他知道顾呈在这一带颇有势力,为了不打草惊蛇,便没有像洛阳一样到处派人死盯着,而只是在几个关健点放了点人。
如今,还没有消息告诉他,柳婧和顾呈是否来到了长安,这让他有点焦躁。
就公而言,他要抓住顾呈,如今新立的皇帝太过年幼,留着顾呈这股强大的势力潜伏在民间,实是隐患,邓太后是多次下令让他对顾呈进行清理的。
而私,他实在是太想见柳婧了。
站在新置的庄子里,邓九郎松了松衣襟,看了眼满天的夕阳,终是不耐烦地叫道:“地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