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念初干家政还是干得很尽心的,既然那位大少爷一定要他做下午餐,他也正好可以拿灵湖水给对方治病。毕竟这一家的心结都出在汪予清的病上,只要他的病好了,汪家父母应该就不会只关心大儿子,不管小儿子过得怎么样了。
嗯,那些特别感人的家庭伦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他这个身为局外人的家政也很重要的。他要负责在大公子病痛缠身,自暴自弃的时候讲出他父母和弟弟背地里付出的牺牲。然后他再拿出药来治好汪予清的病,他们一家就可以抱头痛哭一场,互相理解,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了。
这样一来,汪予清的脾气会随着身体康复而变好。汪家父母也不用把心全放在他身上,可以更关心一直忍辱负重,努力上进,为了家庭默默牺牲,而且天才横溢,在他们未曾注意到的地方绽放出眩目光彩的小儿子了。
小有缘人心底最想要的就是这个吧?到那时他肯定会真心信仰上他这个神祗,让岳兄的真灵得到解脱了!连念初闭上眼睛展望了一下光明美好的未来,轻快地走向厨房。
厨房里已经占了几个人,细一看正是下午跟着汪家夫妇回来的专业护理人员,林芝正坐在厨房外指挥他们把准备好的汤水和点心盛出来。
看见连念初过去,她便摆了摆手说:“不用你了,我事先叫清享斋煲好了黄芪乳鸽汤,你帮着送过去就行。你先去洗手,一定要洗足三分钟,进去之后态度也要好,劝予清多吃一点,他要是发脾气你就注意拦一下,千万别让他伤着自己。”
汪夫人竟不用他做饭,那就不能用灵湖的水和食材了。不过也不算大问题,不能在做菜时放水,那就在送菜时放吧。
那几位专业人员盛好乳鸽汤,配上清淡的拌丝瓜和茯苓玫瑰小馒头,放在一个漂亮的木质托盘上。连念初洗了手回来,正要端起托盘,那位女主人却抢先一步端了起来,看着长子的房间,有些伤感地说:“我送到门外你再接过去吧,我帮你开门。”
一位深爱孩子的母亲,在孩子拒绝她的亲近后,还要忍着伤心把饭菜送到他门外,看着另一个人把她的心血端到儿子面前……诶,不对啊!这剧情酸爽是酸爽了,他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怎么不太对味儿呢?
他摆了摆头,大步朝前走去。
汪予清的房间就在一楼,从厨房过来也没几步路。林芝却恨不得把这几步路走出半个小时来,一路上絮絮叨叨地叮嘱他不要端着菜说话,以免唾液飞溅进去;进去放下盘子就走,也别离汪予清太近,免得把身上的病毒传染给他。
有这位汪夫人全程盯着,他倒不好往汤里加料,只好将此事延后,先端了盘子进去。房里的汪予清正支着下巴浏览网页,口中不时低声吐出一个半个词字,神情颇为严肃。
连念初扫了电脑屏幕一眼,上面开着一份文档,内容约摸是某公司的季度财务报告,用的并不是本国文字,也不是汪予迟学的那种外语,不过在他看来都是一样流畅。这家公司似乎干得不错,本季度的纯利润比上一季同比增长了8%以上,还开拓了几条新的销售渠道。
他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随意扫过一眼,把盘子撂到桌上便要离开。
汪予清忽然抬手抓向他,只是速度不够没抓到。
这位大少爷身体似乎不像他母亲说的那么差,一抓失手很快又连上一击。动作隐隐有几分武术的架势,手如鹰爪,架子很漂亮,当然还是摸不到他的衣角。
连续几抓不中,汪念清便收起手,也没什么挫败感,反倒挑起唇角,凉薄地笑了起来:“我进门时就看出你不是普通人。你的站姿十分挺拔,进退时下盘稳定,上半身都是挺直的,动作轻盈利落,眼珠漆黑明亮,这是练家子才有的特点。”
眼力不错,一眼就看出他直了。虽然他是一株叶梗弯屈的王莲,可是成精之后为了学会白莲花的风彩,很是模仿了一阵那些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白荷花精的作派呢!
连念初微微一笑,一语不发地转头就走,那位大少爷却朝他喊道:“你这样的身手为什么要留在这家里当个看小孩的保姆?我身边缺一个合意的人,如果你跟我,我会给你配得上你的回报。”
他毫无反应,汪予清便有些受不住,提高了点声音,冷然说道:“你不怕惹恼了我,我让母亲辞退你?”
外面忽地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林芝的声音在门后响起,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予清?是新家政不听话吗?”
汪予清朝他笑了笑,威胁般地问:“你觉得如果我这时候跟母亲说想要辞退你,她会不会答应?”
连念初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涣散,脸颊紧张得泛红,眉头也像在忍耐着什么似的紧皱起来。汪予清看到他的弱点,倒没有趁机紧逼,反而换了一副诚恳的神气:“你是有价值的人,不要把自己埋没在没见识的妇人和孩子堆里。你看得懂我电脑上的东西吧?别说不懂,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得出,你懂罗西尼语,也懂公司经营上的事。你这样的人,本不该只当一个家政!”
门外林芝的声音越来越急,连念初轻叹了一声,终于开口:“令堂不让我和你说话,怕传染病菌给你。”
汪予清轻笑出声:“不用管她,她只是说说而已。我的病没那么严重,就算你跟我说话也传不上什么病毒,你坐下,陪我聊聊天——这家里到处都死气沉沉的,总算有个新鲜有趣的人,说说话也好。”
林芝还在外面敲着门,又怕孩子生气不敢闯进来,汪予清终于想起回应一声,告诉她自己什么事也没出,只想跟新来的家政聊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