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慕贤第三次把单勇蹬下来的被子往上扔时,单老大终于醒了,入眼第一个景像是太阳已经晒得老高了,第一个感觉是时候不早了,宿舍楼下嚷嚷熙熙声音嘈杂不已,第一句话是问下铺的贤弟:“上午有什么课?”
“呵呵,都过中午了,上午就有课,还赶得来么?”下铺的司慕贤笑道,侧着头,看到了单勇哦哟了一声,直拍脑门,又仰头栽倒在枕上。
实在太累了,钓了一天一夜鱼,昨晚上司慕贤先回的学校,单勇和雷大鹏两人像往常一样,又到几家收野味的酒店处理了水库的收获,听雷大鹏说又在广场左近喝了点啤酒,回来时却是已经零点了,这要能正常起床才怪呢,司慕贤放下手里的书安慰了句:“没事,今天上课点名我替你和大鹏喊到了,没露馅。”
上铺的单勇笑了,别说品学兼优没用处,最起码上课点名,贤弟就很管用,四年来替他和雷大鹏打掩护多少回了,谁也算不清了,哥几个的关系就是在这上头越来越铁,上铺的单勇懒了会儿,套着衣服,蹬着裤子,从上铺一跃而下,拉着拉裢,抱拳做了个揖开玩笑地道着:“贤弟,我和大鹏得好好谢谢你啊,我们能毕业,多亏有你啊,哈哈……给。”
说给,递出来几张钞票,五十一百的,都皱巴巴的,司慕贤心里一跳,没拿,知道这是卖鱼卖王八的收入,除了三个人吃了,除了雷大鹏往家拿了,卖不下多少钱,知道自己的家境不好,每回老大总不忘照顾自己这么一下下,可每每都让他有点汗颜的感觉,起身推拒着道:“老大,这次算了,你和大鹏没少帮我,我不能老靠你们。”
“得了呗。又酸上了啊。”单勇说着,硬塞进了司慕贤的口袋,貌似兄长似的教训着:“这点你就不如大鹏,他可从来不嫌自己吃得多、拿得多了……咱几个一起干的活,我一个独吞了,那更不像话了。拿着,劳动所得。咦?这货怎么比我还起得早。”
一指雷大鹏的铺位,没人,让单勇讶异了,岔开话题了,司慕贤却是也不好推拒了,道了句:“我也不知道,我刚回来,他急匆匆就奔出去了,话也没多说……老大,从上学你这么照顾我,我都不知道将来怎么报答你。”
“简单,去做个变姓手术,嫁给我得了……哈哈,有你这么个贤内助,我省心多了。”单勇开了个玩笑,说得司慕贤反而不好意思了。说话着单勇大咧咧拿着脸盆直奔水房了,看样,根本没当回事。
有些人天生就有那么一种领袖气质,在司慕贤看来,老大单勇就属于那一类和他相处会让人折服的,大事小事,办得都很仗义。再坐下来时候,摸着胸口的地方,暖洋洋的,在别人眼里,单勇和雷大鹏都有点另类,不过处久了他深有感触,之所以另类,那是因为太过于真实的缘故。而真实,恰恰是现在身边最缺少的东西。
正胡思乱想着,洗脸回来的单勇抹着脸,关上门兴冲冲地道着:“喂喂,慕贤,据说罢灶还在持续,臭脚和老包他们干得不赖啊,要这么折腾三五天,那食堂还非得改善伙食不成,我早想整他们一下子了,后勤这帮孙子,光顾自己捞呢,变着法从咱们穷学生身上榨油水,算什么东西?”
老大向来眼里不揉沙,其实他都不在灶上吃饭还偏喜欢管这闲事。一说这茬,司慕贤关心地劝着单勇小心点,直说上午上课的时候大家私下还讨论过这事,而且学生会的各级干部,包括学生中的党员以及入党积级分子都动起来了,分系分班做工作让大家不要起哄,今天中午虽然就餐人不多,可毕竟有所改观了,劝的宗旨是,真要让系里或者学生处知道他也参与了,落不下好。
单勇一搭毛巾,不屑道:“怕什么,也就是你们俩在,要我在宿舍他们敢来查,先摁着捶一顿,凭什么查?有证据吗?侵犯个人隐私呢。”
刚一不屑,应验了,咚一声,宿舍门被踢开了,司慕贤和单勇吓了一跳,扭头时,两人都愣了,雷大鹏像受了委屈一样,瞪着单勇、又瞪瞪司慕贤,然后谁也不搭理,自顾自到了床边,呼咚声把自己扔床上了。这样子,比个没娘娃还委屈。
“哟哟……咋了,这是,谁欺负大鹏了?”单勇笑着关门问道。
“怎么了雷哥,没见你这么懊丧过啊。”司慕贤也关心地问道,像雷大鹏这没心没肺的姓子,鲜有事能让他这么不开心。
雷大鹏呢,从来肚子里装不下二两货,有什么委屈要不说出来能把他憋死,这不,别人一问,呼声又坐起来,直瞪着单勇和司慕贤道:“你们俩害我。”
“啊!?这从何说起,我们要害也不会害你呀,多没智商上的优越感。”单勇笑道,司慕贤也跟着乐了。两人一乐,雷大鹏更不高兴了,拍着大腿叫嚣着:“还说没害我,两人做的什么东西,把老子吃坏了……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连跑了七趟茅房,吃了六颗泻痢停才止住。睡都没睡好。”
“不能吧,咱们一锅里吃的,就你拉肚子?”单勇关切上了,不相信地问,司慕贤怀疑地问:“是不是你吃得太多了。”
“少扯蛋,我那回不吃这么多,而且正因为一个锅里你们没拉肚,凭什么我拉稀,这就是你们害我的证据。”雷大鹏找着后事了,逻辑严密,思维清晰,还真让人无可辨驳,司慕贤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能说服雷哥的办法,看着单勇,单勇盯着怏怏不乐的雷大鹏猛地爆了一句:“昨天钓鱼,你是不是偷吃鱼饵了。我说怎么没钓到大个的福寿鱼。”
“没有,绝对没有。”雷大鹏惊了一下,摇摇头,眼珠子乱转。
一有这表情,单勇知道自己猜对了,笑着道:“哎哟,大鹏,这事怨我,忘了提醒你饵料和窝料里都下了药,那药名叫大黄,不但能增加饵的香味,而且能加速消化和排泄功能,鱼就脱了钩,还会来咬……那鱼那么笨,逮啥吃啥,大鹏你这么聪明,肯定不会吃鱼的饵,不过你弄肚子什么原因我就不知道了,自己想想。”
没说完,司慕贤早笑作一团了,雷大鹏败露了,咬牙切齿,哭笑不得,指着单勇要斥句什么,却是憋不出那句话来,气得呼咚声一栽到枕上,气咻咻地说着:“尼玛不早说,给鱼下料下老子身上了,坑死我了。命苦呐,交友不慎呐,哥的菊花现在火辣辣地疼,和被人爆了一样。”
怨声载道,苦不堪言,笑翻了单勇和司慕贤了,单勇没再刺激大鹏了,上铺翻着药箱,找了盒庆大霉素的注射液,这玩意有常备,直敲着玻璃封口,让雷大鹏喝两支,说是这里面含的单位量大,见效快,这回雷大鹏可听话了,不埋怨了,老老实实拿着,一仰脖子倒了两支。
可不料好像今天多事之秋似的,“咚”声门又被撞开了,雷大鹏吓得差点被玻璃茬划了嘴,一把拿着注射药支“啪”声摔到了墙上骂道:
“谁呀,没看着爷不高兴呢。”
“咋啦这是?”门口站着位梳汉歼头、穿运动服的瘦个子,愣着道。另一位又壮又高的大个子挤着进来,笑着问:“谁惹雷哥了,不想混了……告诉我,兄弟们替你出气去。”
“去去,烦着呢。”雷大鹏一摆手,蜷着钻被窝了。进来的是包铁钢和赵向阳,低一级,体育系的,因为踢球打过一架,不过不打不相识,打成哥们了,就是老大常说的老包和臭脚,知道这俩人是罢灶的始作俑者,司慕贤一想就没好事。特别这位叫臭脚的,一肚子坏水,因为不喜欢一位辅导员的文化课,专门把体育系男生没洗的运动鞋全收集到教室,愣是把那辅导员连气带臭吓跑了。
还真猜对了,两人进门,贼头贼脑一关上门,包铁钢小声道:“蛋哥,你得给出个主意,声势还不够大。”
“蛋哥,离够大还差很远,我们快支持不住了,学校是冷处理,今天已经有人上灶了,过这么三两天,这得不了了之呀。”臭脚赵向阳也煽着风。
一听闹事,躺着的雷大鹏眼珠一转悠,耳朵竖起来了,兴奋了。
单勇却是狐疑道:“不是让你们找宋思莹了么?怎么,没宣传出去?那妞唯恐天下不乱。总不能她不现眼,老让你们找事吧?”
“找了,不过没搭住调,记者来的时候,那人早散了,结果学校的拉着记者去吃了一顿,连记者也不来了。宋思莹说学校做公关了,报道不出来了。”
老包苦着脸道,没想到这和谐社会,闹个事吧,还真难。
单勇手指点点,好不气恼地道着:“就知道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有网络呢,往起炒呀?炒到一定程度,自然就要井喷,这人神共愤的事,不怕大家没有共鸣。关键时候把猛料再爆出来。”
“炒啦,炒不起来。”臭脚赵向阳翻着眼道,这大个子脚上有特色,其他不比雷大鹏强多少,说话直咧嘴皮,有点大舌头,直说着:“现在这人,蛋哥你还不知道啊,都是各扫自家门前雪,谁管别人瓦上霜不是?我们发的那贴子,没点击率,上不去,没多久就沉了,把我们几个人顶贴顶得手都酸了,还是顶不到前头……”
“顶坏了俩鼠标都不成。”老包竖着两根指头,凛然加着料道。
就这组织水平,确实差了点,司慕贤听得直偷笑,单勇思忖了片刻,让司慕贤开着电脑,这宿舍就雷大鹏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游戏配置,速度飞快,老包点着网页,在潞州吧里和潞院吧里,还有市门户网站的,只有隐约可见的几个贴子,果真是沉到了不起眼处,这效果自然是差出几条街了。
单勇点开了一个标题为“潞州学院发生罢灶事件,千人围.攻食堂”的贴子,单勇摇摇头,很不满意,又翻页找着了一个标题为“声援罢灶万人签名活动”的贴子,啪声一放鼠标,下了句评语:“不对,思路错了。这玩意根本不抢眼球,连我都没兴趣看。”
“我们可费了老大功夫呢,那檄文写得是声情并茂啊,看了的都说好。”老包不解地道。翻着网页,文字、照片,着实费了不少脑细胞,臭脚也帮着腔道:“蛋哥,你不说有噱头吗?这不挺有噱头的吗?”
“内容有噱头,但标题没噱头,不足以把人吸引进去,一看就知道结果了,谁还看呀?不看怎么会引起共鸣………跟你们说多少次了,大人物关心国家大事,小人物关心龌龊小事,你又是‘罢灶’,又是‘围.攻’,这字眼多吓人,扫一眼直接略过。根本没心思看讨伐食堂的檄文了,怎么声援?”
单勇教育道,那两位体育系哥们傻眼了,一摊手:“那蛋哥,你说吧,怎么办?”
“干这活呀……你们得请教一下……”单勇神神秘秘说着,回头时,雷大鹏早坐起来了,两眼炯炯有神,单勇笑着一指:“天雷哥,这是个不寻常的事,所以你们得找不寻常思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