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大风城中渐渐没了往日的喧嚣。
唯有白露街中的鱼儿楼依然灯火通明。
李丹青站在楼前,听着耳畔传来熟悉的莺歌燕舞之声,他微微一笑迈步便走入了鱼儿楼中。
楼中灯火辉煌,内里陈设奢华,彩带飞舞,酒香流转,仿佛间让人暗以为走入了人间仙境。酒客们搂着衣衫暴露的女子杯觥交错,夸夸其谈,中间的高台上,有女子翩翩起舞,身姿曼妙。
毫无疑问,鱼儿楼是座青楼。
而对于青楼,李丹青最是熟悉。
“公子是个生面孔,第一次来咱们鱼儿楼吧?”
当下便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中年男人来到了李丹青的身侧,一脸谄媚笑意的言道:“公子寻个位置坐下,小的这就去给你公子叫两个姑娘,公子放心,保证都是貌美如花的上好货色。”
那小厮说罢急匆匆的就要转身离开,可就在这时,李丹青却伸手抓住了那小厮的手臂,言道:“不用了,我有心仪的姑娘。”
“嗯?”小厮一愣,下一刻却又笑容满面的问道:“公子说的是哪位姑娘,不妨告知小的名讳,小的也好为你寻来。”
李丹青低头看着他,笑道:“钱姑娘。”
听到这三个字眼的小厮有些错愕的抬起头看了李丹青一眼,声音压低了几分:“公子说笑了,咱们这里可没有姓钱的姑娘。”
李丹青捏着对方手臂的手上的力道在那时大了几分,他再言道:“再好好想想。”
那小厮的额头上开始有汗迹浮现,脸色也有些难看:“公子莫要为难小的,鱼儿楼的规矩,想要见钱姑娘,得有熟人引荐,你就是把小的这条命给收了,小的也不敢做主啊!”
李丹青闻言眯着眼睛的看了他一会,忽然松开了他的手,言道:“那就叫个能做主的来。”
那小厮有些慌乱的退到一边,一边揉着自己发疼的手臂,一边畏惧的看了李丹青一眼,这才快步退去。
李丹青也不疑有他,优哉游哉的从一旁的木桌上提起一壶酒水,又抓起瓜果津津有味的看着高台的舞蹈,神情甚是惬意。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那小厮便去而复返。
他领着三个壮汉以及一位身着紫色宫装的女子来到了李丹青的桌前。
“玉锦姑娘,就是他!”身后站着壮汉,那小厮的气势与之前也大相径庭了起来,他指着李丹青便言道。
李丹青抬起了头,目光落在那紫衣女子的身上,他的眼前一亮,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女子的身上上下游走,仿佛就像是要将之生吞活剥了一样。
紫衣女子生得面似芙蓉,肤如白雪,螓首蛾眉好似画中人。关键是那婀娜的身姿,前凸后翘,配上那半遮半掩的纱裙,美妙的风景若隐若现,甚是勾人,就是李丹青这般见识过不知多少世间美人的登徒子在她的身上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李丹青打量着女子,女子也打量着她。
她显露异色,忽然抿嘴一笑:“奴家就说这鱼儿楼在这大风城这么多年,可从未见过哪个酒客敢在这里撒泼打诨,心头还奇怪是来了哪路神仙,却不想原来是咱们武阳朝的李丹青,李世子。”
说起来这李丹青也确实不同寻常,似乎无论他
走到哪里,哪里的百姓就会多出许多茶余饭后的谈资。
譬如今日李世子被宇文冠泼了一身残羹冷炙的事情便早早的在这大风城中传开,而此刻那位名为玉锦的女子在道破李丹青身份时,又刻意稍稍加大了些许音量,一时间这鱼儿楼中的酒客们纷纷侧目看了过来。
高楼坍塌的美景是世人最喜追逐的盛宴,尤其是当这位从高楼上坠落之人还是劣迹斑斑的恶徒时,那最后一点负罪感也会就此消磨。
这世上自然不会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众人开始指指点点,或嬉笑或调侃,或是更为露骨的讽刺挖苦。
李丹青却并无半点局促之意,反倒坦然的坐在原处,将这些东西全盘受之。
“既然知道本世子的大名,那就带路吧。”李丹青站起身子,拍了拍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昂首言道。
李丹青坦然的态度倒是大大出乎了玉锦的预料,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了一番传闻中的这位纨绔子弟,问道:“世子是在哪里听闻此事的?”
李丹青挺起了胸膛,甚是得意的言道:“本世子什么市面没见过,你家门前悬着的那枚铜板,不早就把这事公之于众了吗?”
这话出口,玉锦的眉头一皱——那小厮当然没有撒谎,鱼儿楼从来就没有什么钱姑娘,但鱼儿楼下面却有一间暗室,那是一座赌坊。
武阳朝倒是从不禁止赌坊的开设,但针对赌坊的税收却数额庞大,故而很多赌资数额巨大的赌坊都会另辟蹊径,选择转入地下,以此逃避昂贵的税收。这钱姑娘的雅称,也成了资深赌客们寻找暗桩的黑话,而这些赌坊为了吸纳客人,也会在门前悬出钱币作为暗示。
玉锦闻言又深深的看了李丹青一眼,沉声道:“世子的身份尊贵,咱们这小作坊,有一百两作为赌资就可入内,奴家是怕这般小打小闹的玩法入不了世子的法眼。”
“一百两银子?”听到这话的李丹青脸色有些难看,方才那趾高气扬的气势散去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