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
李丹青倒是并不在意,姬齐的变化,他只是心惊于方才姬齐说出的那番话。
王权更迭,本就是这世间最凶险万分的事情。
它时常伴随着血与火。
也伴随着无数性命的消逝。
那是天下的大事,但更是皇家的家事。
而将这样的事情告诉一个外臣,无非就是两种可能,其一是要遗诏托孤,其二是要杀人灭口。
李丹青可从不觉得自己能被姬齐如此信任,那显然,姬齐告诉他这番话的目的就只能是后者!
“陛下说笑了,太子是皇家血脉,李丹青区区一个外臣岂能比拟?”李丹青心头发憷,暗暗盘算着以方才那几位来得悄无声息,也走得悄无声息朱紫甲的实力,自己全力以赴的话,能有几分胜算。但表面上,还是一脸惶恐的回应道。
姬齐将李丹青这副模样净收眼底,他并不点破,只是言道:“我们也是时候好好聊聊了。”
李丹青闻言眉头微皱,他却是想不到自己与姬齐之间还有什么需要好好聊聊的东西。
“陛下何意?”他沉声问道。
姬齐直视着李丹青,思虑了一会后开口道:“如你所见,朕快要死了。”
李丹青当然早已听到过这样的风声,但这从姬齐的嘴里亲口说出,带给李丹青的感受,还是格外不同。
虽然李丹青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姬齐是一个还算合格的皇帝。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如此。
至少在南疆之乱被平息后的几十年间,这武阳天下大抵安稳。
但合格的皇帝并不代表就是一个好皇帝,李牧林的死也好,应水郡的劫难也罢,也都是他一手促成。
李丹青对他并无什么好感,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心底却不免生出些许唏嘘之感。
“陛下不可戏言!”
“陛下正值壮年,龙精虎猛,我武阳百姓都翘首以盼陛下能够长命百岁,带领我武阳众生开辟盛世!这种玩笑话,说不得。”李丹青如此言道,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李丹青这
样的态度,让姬齐都不免在那时一愣,但随后他便回过了神来,深深的看了李丹青一眼,随即言道:“朕希望这是一次开诚布公的对话。”
“说说吧,你想要的什么?”
“是荣华富贵?还是执掌大权?亦或者为你爹报仇?”
姬齐的态度却是出乎李丹青预料的坦诚,李世子又一次皱起了眉头,他思虑了一会,旋即便收敛起了脸上的惶恐之色,在那时直视着姬齐言道:“这算什么?临终悔改还是又一次试探?”
“我本以为,你是一个很有城府的人,所以哪怕在今日之前,你在我的心中,也只是一枚不到万不得已,不愿去动用,甚至需要防备的棋子。”姬齐却不答他此问,反倒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李丹青面色阴沉,也不去打断姬齐的话,只是始终直直的看着对方。
“但今日的事,让我对你有了些改观。”
“你为了那个小太监,竟然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我想……”
“现在的你,还没有变成如今的我,所以这不是试探,这是一场买卖达成前开诚布公的对话。”
李丹青有些困惑,他盯着姬齐再问道:“我不太懂你话里的意思,你想和我做什么买卖?”
“如你所见。”
“如今的武阳朝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流涌动。”
“大家都有自己的算盘。”
“南疆始终怀中二心,辽人也始终虎视眈眈。”
“朕若是一死,主少国疑,南疆必起反心,辽人也必定会大兵压境,甚至就连被你教训过的幽云人说不得也会怀揣着一些小心思。”
“朕需要一个人来稳定朝纲……”
姬齐的话大大出乎了李丹青的预料,却不单单是因为这托孤之事,更因为他这看似云淡风轻的一番话中,所藏着那道隐晦却骇人的讯息。
李丹青在那时言道:“太子如今已经二十有六,为人沉稳持重,陛下理应放心,大可不必如此忧虑。”
听闻这话的姬齐却摇了摇头,看着李丹青的眸中泛起阵阵玩味的光芒:“今日之事,已经可以看出,权儿难当此大任,这武阳的皇位,他拿不到了。”
李丹青心头一跳,但还是面不改色的再言道:“那陛下的意识是想要将皇位传给二皇子姬斐?”
“二皇子聪慧非凡,背后亦有南疆支持,一旦登基,南疆诸部定然心悦诚服,朝廷只需腾出手来对付辽人,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姬齐的嘴角在那时勾起一抹笑意,又言道:“姬斐虽然有南疆诸部的支持,但南疆之人贪得无厌,姬斐一旦登基,必然会屈服于南疆诸部,压制武阳其余士族权贵,到时候,辽人之乱未平,新祸又起……”
“那……陛下的意思是……”李丹青的声音在那时小了些许,他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足够正常,但出口之言还是显得有些颤栗。
“主少国疑。”姬齐重复着方才的话,看向李丹青的眸中笑意几乎漫开。
“君无戏言,朕说的是主少国疑……”
“那自然,在朕的心中,最合适的人选,是燕欢宫的玉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