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妈同病房的的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的一只眼睛包着纱布,可能是做了手术,没有人陪床,她出来进去都是一个人,她是从医院定的饭,吃完了会有人来收碗,我看她不方便,我去提热水的时候就帮她也提了一壶,她谢了半天。
我妈坐的时间挺长了,我让她躺下睡一会儿,这次我妈听话地躺下了。脸冲着窗户,我拖了把椅子,在她边上坐好。
我妈没有闭上眼睛,望着窗口的亮光。我细细的观察我妈的眼睛,她的黑眼球不像原先那么边界清晰,而是有一圈模糊不清的蓝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想等我妈睡着了去问问大夫。
门口那个女病人也躺下了睡了,一会儿功夫就发出男人一样的呼噜声。
“小南。”我妈轻轻叫我。
“哎。干啥?我在这呢。”
“你啥时候回去?”
“还早呢,等您好了我再回去。”
我妈脸上露出一丝踏实的笑容,接着又问:“你不回去行吗?建军一个人能忙过来?”
“能!都是他在干,我不会,在不在的都一样。”
“哦。”
我妈放心了。过了一会儿,我妈又叫我:“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您说。”
“我想回家去。”
“回家干啥?住着院呢!”
“你听。”我妈说,我听了听,那个女病人的呼噜更响了。
“晚上他对象来,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都打呼噜,睡不着!”我妈说话的声音更小了,怕被人听见。“你没回来,卫民伺候我,我不好意思说。”
“大夫能让吗?”我趴在我妈的耳朵上说。
“你去问问。”
我听我妈的话去问大夫,顺便问了我妈的病情,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上午打完针可以回去,第二天早上查房之前回来就可以。但是,医生对我妈将来眼睛恢复到什么程度不敢打包票,让我有个思想准备,想恢复到以前那个程度是不太可能的。
医生的话让我有些难受,我坐在病房走廊的椅子上,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一下,以免让我妈看出来。要是我妈的眼睛看不见了,是不能再一个人住的,建军要在工厂的附近,要上班,要从厂里提货,是不太可能把公司搬到这里来的,只有让我妈跟着我走,去和我们住在一起。
我心里有了主意,面对我妈撒起谎来也坦然了。我和她说医生说她没事,恢复恢复就好了,所以,想回家回就行。
我妈立刻欢天喜地的坐起来,让我给她收拾收拾,立马要回家。
“你看看,这天不冷不热的,出来走走多好!”在路上,我妈高兴地说。
“是啊,以后打完针我天天和你走。”我挽着我妈的胳膊,慢悠悠的往家走,我想起我自己报考技校的时候,低血糖发作晕倒,我妈赶到医院,也是我俩手挽手的往家走,也是这条路,只不过那次是我妈挽着我。
回到家,进了院子,我妈高兴地摸摸这摸摸那,嘴里不住地说:“还是家里好,这么多年了,习惯了。”
我扶着我妈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坐好,我先进屋里换床单,擦桌子擦地,弄完了,出来扶着我妈进去在床上躺下来,我妈真的是睡不好熬不住了,我去厨房烧壶水的功夫,回来我妈已经睡着了。
我悄悄把我妈的房门关上,在外间打通了建军的电话,我小声地和建军说了我妈的情况,并嘱咐他别告诉他爸妈,客套的探望,一点都帮不上忙,徒增了麻烦,我在家里照顾我妈就回不去了,建军问我:“住院不少钱吧,钱够不够?我明天去给你送点钱去。”
我赶紧说:“不用了,我妈是退休,应该能报销。”
其实我知道,刚还完债,公司的账上已经没钱了。
“我知道,能报也是自己先垫上,你甭管了,我明天过去。”
“好。”
挂了电话,我去厨房把锅碗瓢盆的洗了一遍,擦了一遍灰,听了听我妈还是没有动静,我轻手轻脚的把院门反锁了去买菜。
我回来的时候我妈刚起来,正扶着门框往外试探着屋门前那两级台阶的位置,我赶紧放下菜过去扶住她,“您要干啥?”
“上茅房。”
“我和您去。”
“哦。”我妈刚睡醒,乖得很:“没寻思说老就老了。”
“老啥?病好了就不老了。”
上完厕所,我想把我妈扶回床上去,我妈不干,说:“我想在外间坐坐,一会儿该吃饭了,还得挪过来挪过去的,麻烦。”
我把我妈扶到椅子上坐好,问我妈晚饭想吃点什么,我妈说啥都行。
我转身要去厨房,刚要走,我妈叫住了我。“啥事?”我问我妈。
“你。。。。。。帮我把电视开开。”我妈说得有些迟疑。
“看电视?您能行吗?”
“听听响。”
“您眼睛还在恢复呢。”
“就听听响。”
我犹豫了一下,给我妈打开电视,电视上出现一个专家模样的男人在讲养生,我问我妈看这个行不行,我妈摇头:“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