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冬至十一月十三,傅云天果回府去,翘首盼着傅夫人的回话。傅夫人按品着装,一大早入宫谒见皇后及诸位妃嫔。各府四品往上的诰命,属于有资格入宫的外命妇,必须在四节去宫里见过诸位贵人们。许夫人自然也去。
回了府傅夫人累得头昏,傅云天小意伺候,只让傅夫人又笑又气,先打发人去成山伯府问老太君安,才安抚儿子:“许夫人看着虽不大情愿,但娘可以给你磨一磨,我早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且等着吧,倒别在我面前碍眼了。”
……
成山伯府。
正午,苏妙真往王氏房里来,瞧见苏妙娣的几位贴身侍女都立在外头,内堂地下摆许多红盒,多半是冬至祭礼并各府礼物。
王氏心腹婆子们帮着打点分装,见她进来,苏妙娣和王氏两人同时往苏妙真看来,王氏招手笑道:“可巧,我这里有桩稀奇事呢。”
苏妙真在下首一小杌子上坐了,听王氏笑道:“今儿我遣人去给周姨娘送冬至的物用,于家婆子回来说,那周氏身边的红儿奇怪,为何一大早倒来了三趟人送东西,让于家的问我是不是要放她主子出去了……于家的仔细问了,回话告诉我,我才晓得,原来是真儿你用娣儿的名义赏了缎子珠钗过去,娣儿却用你的名义送了银碳摆件过去……你们姐妹俩,可是用心用到一块儿去了。”
王氏喜得合不拢嘴,仍嗔道:“你们俩啊,平白从自己私房里抠出来东西给她,难道我做主母的,今日这冬至,竟不给她备东西了,让人知道,还说反而衬出来我不如两个女儿贤能了?”
苏妙真和苏妙娣二人对视,也忍不住噗嗤两声,苏妙真道:“娘送的那是娘大度,我们送了,她好歹也能领个情。”
苏妙娣点头道:“周姨娘性子左,当日真儿那般……我也怕她记恨真儿,和婆子们瞎嚼舌,倒是考虑得不周,该回了娘才是……”
早间苏妙真差人送东西过去,是因为记起冬至佳节,周姨娘独自禁足内院,必然生忿。她自己不惧怨言,姐姐苏妙娣却心思重。故而思量,不若以苏妙娣名义施恩周姨娘,让她乘了苏妙娣的情,日后不再搅风搅雨针对苏妙娣。谁料苏妙娣竟然怀了和自己一般的心思。
搬着小杌子挪到苏妙娣身边,抓着苏妙娣的手喜滋滋说:“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瞧,娘都没想着替我收买周姨娘,姐姐却先想到这层……”
王氏假意恼道:“呸,她不过一个奴才,哪里当得起你们两个主子收买她的人心……”于家的奉承道:“奶奶,话虽如此,这事却见二姑娘和五姑娘是姐妹同心。”
王氏笑道:“你们两个处得这般好,娘也别无所求了。”将二人拉在身前,先瞧瞧苏妙真,再看看苏妙娣:“娣儿这两日气色佳了,先头周氏那一闹,害得母亲和娣儿你都身子不适。我这做娘做媳妇的,当时真恨不得撵她出去……娣儿,你生得单柔,平日还得多加饮食才好。”
三人说话间,有婆子在窗外回话,说已经去太医院请人了,陶氏说王氏若打点好过节的物件就可以过去了。王氏拍手恼道:“只顾着查各处的礼单,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实在不该,走,去瞧瞧你祖母。”
苏母小半月来身子始终不适,总是懒懒的,吃东西也少。今日冬至入宫谒见,苏母着了风,在内廷时就有些支撑不住,勉强稳住,一回来便嚷着头痛。王氏和陶氏就遣人去请太医诊治。
进到养荣堂,苏母正歪在炕上和明儿说话,明儿道:“倒也不需更衣了,一遍一遍地脱穿,虽这里头烧着火盆火炕,也容易着凉,再者老祖宗本就疲乏,没得反坏了身体。”
众人依次见礼,苏妙真见苏母没驳回明儿的话,也道:“那依我说,竟也不用放帷幔了,让那老太医好好瞧个真切才是,所谓望闻问切嘛。”王氏瞪她一眼,向苏母赔笑道:“这往日太医诊病哪有不放幔子的,她一个小孩子,忘了咱府里的规矩。”
永安侯府的两个舅舅舅妈也都对这个在外表现得良好的外甥女表示了喜欢,一流水的赐了不少东西,诸如一套金银镶百宝翡翠头面,上好的松墨狼毫,长命昆仑白玉牌等等,不一而足。
至于几个表姐表妹,哪有她搞不定的,结合了东西方童话精华的葫芦娃,白雪公主,小美人鱼等等故事被她剃掉了情爱部分,稍稍改编了下,只听得表姐表妹们神魂颠倒,缠着她讲了一中午,又是奉茶又是捶背,只盼望她能留下来日日给讲故事。
然而苏妙真惦记着和苏问弦的约定,哄了这几个表姐表妹自己不日再来,方使得她们放了她去,看在侯府人眼里,都道几个姐妹感情好,这表姑娘脾气柔,半日下来便让侯府里的小姐们眼泪汪汪地给她送行了。
苏妙真回了自己的平安院,先去了趟小厨房把那点心茶水准备了下,再回了闺房。
一路上都在琢磨,自己分批给了不少人讲了故事都大受欢迎,想来是可以把匣子里的书拿出去印了。她在自己房里把那黑漆桃枝花纹妆奁盒子打开,把婢女都赶了出去,从中拿出一本上面写着《贞观术士录》的手本,凝神细想了一回:她自从来到这世上,自个儿努力学那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后,还勉强自己读了《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这些让她倒尽胃口的闺训教本,但到底不打算真的做这地界的淑女贤妇,不过是为了安王氏的心,瞒众人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