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揭伤疤在上面洒盐,再度痛彻心扉的是自己,别人,或给予同情怜悯,或给予可惜惋叹,绝不会感同身受。韩子嫣如鲠在喉,每一句话都是在用刀捅自己的心口窝,拔出来血淋林的,再捅进去,是更加彻底的痛。
赵翊不是没心没肺的木偶,听了她自白,心间划过淡淡的悲怜,可终究在他的眼里,她的这种自怨自艾的哀鸣是一种带着嘲讽的挑衅。
喷张的愤怒在她话语的刺激下由丹田处陡然而生,他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襟带,随手向后抛去,眸中沉溺着波涛骇浪,讽刺的口气中全然的恶意,“你不过是朕泄欲的工具,脏不脏根本不重要。”
话落,他猛然拉下在她身上摇摇欲坠的衣裳,顷刻间,曼妙妩媚的身姿在昏黄的烛光中散发着熠熠光彩,吹弹可破的肌肤渗出淡淡的粉红,被胸衣勒紧的双峰呼之欲出,面色稍稍晕着一丝微红,原来她并不是不害怕,她羞涩赧然,哪个女子这般半遮半掩地露在空气中都不会坦然如初,他几乎痴迷,这样仙灵美妙的女子宛如一触即裂的美玉,当初他是为了从欲火中解脱才欺凌强霸上了她的身,如今他不敢触碰,怕碰一下,她就化作尘烟飘走了。
他压制住心底不断涌上来的渴望,茫然地转过身,闭目深深呼吸一口气,道:“把衣裳穿好。”
韩子嫣呆滞,前一刻他扒了自己的衣裳,这一刻又放过自己,到底他在盘算什么?
赵翊闻身后没有动静,低沉道:“怎么还不把衣裳穿上,难道真的要朕对你做出可怕的事,你才会心生畏惧吗?”
韩子嫣咬着唇,害羞地从他身边走过去,捡起已落在门口处的衣裳,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快速穿在身上,颔首轻声道:“皇上没什么事,小女告退!”真真是无地自容,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刚才还一副铮铮铁骨,现在却像个小丑。
“等一等!”赵翊背手走到她跟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擅闯皇宫,朕要把你贬为奴婢,但你不用伺候朕,朕要把你安插在香妃那儿,你帮朕查出香妃的底细,还有和她的同谋者。”
韩子嫣对秦香儿不熟悉,也不了解,只好静静地听他说。
“香妃是晋国奸细,朕要知道她潜入皇宫有何图谋,朕身边若有可用之人,绝不会用你,你不是说爱朕吗?那就为朕办好这件事,办成了,朕会给你个妃位。”赵翊松开手,对上她泛着迷雾的眸子,语气柔和温良许多,“以后别在朕面前涂抹胭脂,也不要穿紧身的衣裳,最好不要与朕对视,朕……朕看着心里讨厌。”他觉得韩子嫣有一种勾魂摄魄的能力,每每与她长时间独处,心神就被无端的撩拨到无法自拔,那种想按倒她吃了她的冲动越发的难以克制。
他适度地与她拉开一段距离,目光撇到别处,“好了,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刚才对你的恶语相向别往心里去,朕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那种好/色之徒,上次的事已经跟你说过,并非朕所愿,你以后和朕保持必要的距离不再招惹朕,朕不会羞辱你,还有记住最重要的一点,别在朕面前说朕与皇后恩爱之类的话,朕讨厌听。”
他自顾自地说了一通,也不等韩子嫣给出回应,身影似游魂野鬼一样飘出了房间。
寂静清幽的夜晚,韩子嫣坐在榻边陷入深深的思索中,赵贤违背承诺假意留信留言,爹爹故意不回来道别,二人是摆明让她心生怀疑闯入皇宫,然后皇上就可以借此贬她为奴,顺理成章地把她安排在香妃那儿做婢女。
赵贤,你说要照顾我一辈子都是假的,为助你弟弟坐稳江山,连我也不惜被他用做棋子,你们兄弟二人可真是血浓于水的亲脉相连!
爹,难道进宫效忠皇上真的比女儿一生的自由还重要吗?
两个她最信任的人,到头来合谋让她重新落入皇宫这个牢笼中,她不知道是不幸,还是可笑?
一/夜,她躺在榻上辗转难眠,思来想去,她不知道留下来会面临什么,走的话又要走到哪儿,心中无不感叹,应该乖乖呆在将军府不该对以后的生活有任何期盼,说到底情爱,自己是该看破了。
清晨,云雾缭绕,露水凝重,枝叶草地湿漉漉一片。
韩子嫣换了赵翊让顺子已准备好的婢女衣裳,不施粉黛,站在三个同样装扮的婢女中,依然显得格外出挑,自身散发的气质本来就不能用衣物和首饰遮盖住。
赵翊摇摇头,“你一点都不像奴婢,秦香儿会怀疑你的身份。”
“皇上多虑了,在别人眼里我很普通的,也就是皇上总对我另眼相看,想当初皇上不就是迷恋我这副容颜吗?”韩子嫣不屑一顾地把头撇到一侧,此话倒是不假,顺子觉得没多大问题,只有赵翊总觉得她与众不同。
“你是奴婢,不许和朕没大没小的,该怎么称呼怎么做要有个奴婢的样子。”赵翊呲牙,目光轻飘飘地在她身上晃来晃去,其实这种素色的装扮,更显得她空灵圣洁。
“是,奴婢遵旨!请皇上别浪费时间了,奴婢还没吃早饭,一会儿饿得晕过去了就办不成正事了。”
“那你就快点晕,免得总和朕一唱一和的,让旁人看了以为朕对一个婢女有意思呢。”
“皇上也太抬举自己了,有没有意思,也要看奴婢情不情愿呢。”
“姓韩的,你别得寸进尺,这是皇宫,是朕的地盘,你不过是个奴婢,再目中无人,朕就罚你去惩戒司,看你受不受得了!”
韩子嫣吐吐舌头,更加不屑地挑衅他,“皇上要罚就快点罚,奴婢还不想被当做棋子呢,这不过是去查别人的底细,奴婢还算能应付得来,若有一天别国的皇帝看上奴婢了,皇上还不是要把奴婢当棋子送出去。”
“朕不会!”赵翊不解思索地回应道,面上的笃定格外真实并无丝毫的虚假,连跟随在旁侧的顺子都觉得刚才彼此斗嘴分外轻松愉快的气氛忽就变得严肃了几分,忙圆场道:“赵国国力强盛,他国的皇帝哪个敢跟赵国要人,皇上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所以你少咸吃萝卜淡操心,把眼前的事做好就够了,别到时查不出个一二来,还把自己给搭进去。”
韩子嫣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微微嘟起嘴唇,巧言令色道:“听说香妃是皇上私下领回宫的,奴婢真是佩服皇上得天独厚的眼光,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这等好事都让皇上碰上了,奴婢该好好恭喜恭喜皇上。”
赵翊咂舌,“姓韩的,你是不是不揭别人的伤疤浑身不舒服啊!揭完自己的,揭朕的,你不难受是吗?”
“奴婢是在提醒皇上也提醒自己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痛,有些人给自己带来的痛楚,最好要时时刻刻铭记在心,不能忘了,免得以后伤疤未愈又添新伤,皇上也别忘了怎么在一个柔弱女子身上划下血淋林的伤痕的。”
“朕可真没看出你柔弱,这一路来,就听你嗡嗡嗡,没完没了的,一会儿到了仪鸾宫让你说个够!”
韩子嫣别过脸,不再理会他,面上的沉寂与语言的沉默似乎冷冻了流动的空气,赵翊颇感不适应,本来好好的一唱一和,其实很有乐趣,忽然就哑口无言,好似是他语气过重,伤了融洽和谐的气氛。
遂他假意轻咳一声,语气软如柳絮,“你到了仪鸾宫,处处小心,有什么异动一定要知会朕,如果自己遇到危险,先保住自己的命!”
韩子嫣心里打鼓,这是关心的意思?不就是查一个晋国奸细的底细和目的,应该不会搞得小命不保。
看她没有回应,赵翊猛地站住,把垂首兀自走路的她拉住,“朕和你说话呢,你别不当回事,秦香儿有没有武功,朕不知道,反正你没有,事事都要小心。”
韩子嫣被她一拽,抬眸蹙了蹙眉,没好气道:“知道了,别婆婆妈妈的,赶紧走吧!事办成了,奴婢等着皇上封妃呢。”
赵翊心中喟叹,没心没肺的女人,不顾及自身安危,还惦着妃子的位份,真是傻得冒泡。
仪鸾宫的奴才并不多,玉儿除了近身伺候秦香儿,其余打扫内室的活也要亲自为之,其实分给各宫的奴才本就是一样的,但皇后掌柜后宫,面上与秦香儿和和气气,私底下却不得不刁难她,故意给她宫里少配了好几个宫女和太监,加之仪鸾宫前后殿和楼阁占地面积颇广,那么五六个奴才根本就忙不过来。
玉儿也和秦香儿反映过这个情况,而秦香儿不以为意,随便吧!反正她也不会呆很久,只想快点找到前朝遗物离开这里。
这不,玉儿给她梳妆完毕,一面整理榻上的铺盖一面碎碎言道:“娘娘怎么一点都不在意皇上,三日前皇上说晚上来陪娘娘,但最后也没来,娘娘怎么也该去问问皇上,这日子长久,仪鸾宫恐怕就无人问津了。”
“玉儿,你天天在本宫耳边絮叨不累啊!本宫耳朵都磨出茧子了,一会儿陪本宫去御花园逛逛。”
“奴婢不也是为娘娘着想嘛!这数一数日子,皇上就来看过娘娘一次,还说要给咱宫里添几个得力的奴才,可也没见着人,皇上一国之君,金口一开,竟然言而无信,娘娘也不争不抢,眼下宫里来了那么多嫔妃,皇上恐怕就把娘娘忘在脑后了。”
秦香儿懒得听她絮絮叨叨,喋喋不休,自打一睁开眼,玉儿的嘴就跟蹦豆子一样,不停蹦跶蹦跶地碎碎念。
她正想说几句狠厉的话让她闭嘴,忽听门外的人传话:“禀娘娘,皇上来了!”
一大早的皇上怎么来了?秦香儿诧异,不过是过了三天的光景,难道他这次是来揭穿自己的?不过,以自己的聪颖和智谋恐怕这个年纪轻轻的皇上还没有那个本事。
秦香儿盈盈轻步走出去,目光扫掠,见赵翊身后跟着四个宫女和四个带刀侍卫,浅浅一笑恭迎道:“臣妾拜见皇上!”
“免礼!”赵翊上前扶过她的小臂,“看看,今日朕带了几个奴才过来给你差遣,以后朕会常来陪伴你。”
秦香儿淡然笑道:“臣妾谢过皇上!”
站在台阶下的韩子嫣听闻这如莺燕啼鸣的婉转声音,不由微微抬眸,瞄了一眼台上的秦香儿,一身红衫裙无风自飘,倩丽身影中少见的凉薄由内而发,韩子嫣能明显地感觉出她外表热情,内心冷漠。
只是轻微的一瞥,却也让台上的人注意到了她,秦香儿眉心微动,难以置信的目光紧紧落在她的身上,她似乎感觉到一种别样的注视,头不禁低下去几分。
皇上也看出秦香儿异常的神色,赶忙冁然一笑,“这几个都是内务房挑出来做事麻利的婢女,以后你们要好好伺候香妃,知道吗?”
“奴婢知道。”
“抬起头,让香妃认认人!”
韩子嫣不卑不亢地抬起头,目光看在赵翊龙袍上的绣图上,不想与秦香儿对视,轮到她自我介绍,只道出四个字,“奴婢嫣儿!”
“嫣儿这名字很好听,以后你就留在本宫身边伺候,其他人跟随静嬷嬷去领活吧!”秦香儿特别属意韩子嫣,竟然亲自走下台阶,握住她的手,对着她的面容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好一阵子,她本就做贼心虚,被秦香儿盯得鸡皮疙瘩突起,目光流离不知落在何处。
秦香儿倒还不介意她梦游似的离魂症状,抓起她的小臂,甚是开心道:“走,本宫带你到处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