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嫣从赵翊身边飘过时,眼珠子差点没定在他身上,疑惑的目光传递出的信息与他的如出一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香儿的热情绝非是表面上的,韩子嫣能感觉出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韩子嫣亦步亦趋跟随着她在仪鸾宫里里外外地转了一圈,最后回到正殿。
赵翊还未走,奇异的目光落在秦香儿异常激动的神情上,“看来香妃很喜欢嫣儿,以后嫣儿你要好好伺候香妃。”
“奴婢遵旨!”韩子嫣眉心颦动,对秦香儿超乎正常人的举止行为感到莫名奇妙,难道自己真的长得太引人注意了,可女人对女人除了嫉妒之外,还会有什么特殊的好感吗?
“朕还要处理国事,你们都好好伺候着,晚上朕过来陪你用膳。”赵翊握住秦香儿的手,深邃幽亮的眸子里漾着恶心人的似水柔情,过分的假意假意,秦香儿怎么感觉不到,却也没有驳他的面子,点点头,笑了笑。
待赵翊走后,秦香儿敛了温和的笑意,淡漠的眸子中似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对着韩子嫣上上下下看了又看。
“香妃娘娘,是不是奴婢有什么地方不妥?”韩子嫣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脸颊,衣裳,只是朴素平实的丫鬟装扮,似乎没有引人注目的特别之处。只是秦香儿的目光像被她施了魔咒一般,黑瞳的光泽熠熠如银钻的璀璨,慢慢凝聚在眼睑处的透明,韩子嫣惊了一下,那不是泪珠吗?
如清澈的水滴刷得一下掉落,韩子嫣甚感奇怪,“娘娘怎么了?”
秦香儿摇首浅笑,抿了抿唇,嗓音竟微微发颤,“嫣儿,你长得太像我的一个故友了,看到你,我还以为是她回来了。”
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原处,原来是与她的一个故人长得很像,幸亏幸亏!如是这般,那么和她套套近乎,叙叙旧什么的,说不定不出两天就能知道她从小到大的成长史,韩子嫣心里乐开了花。
“娘娘别伤心了,奴婢扶娘娘回去歇着吧!”
“嫣儿,你不用做什么粗重活,以后你我姐妹相称就好,不要奴婢前奴婢后的,你不止是像我的故友,简直与她一模一样。”
“天底下哪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呢?”
“我以前也不信,但见了你不得不信呢。”秦香儿牵上她的手,满心喜悦溢于言表,韩子嫣倒是呆愣得不知所措,感觉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令人太不可思议,不过,这么近距离的面对面,她也细细端详了秦香儿,面容姣好,浑身散发着幽静之美,恬淡的性子如漫漫无尘梨花,自带着一种让人看一眼便想怜惜的娇弱。
这种相貌的女子怎么会是晋国的奸细?韩子嫣费解又不解。
“嫣儿你来,”秦香儿捣鼓出奁妆盒里的首饰,拿出一个花纹样式极为别致的簪子,“这个送给你,喜欢吗?”
“喜欢,谢谢娘娘。”
“别跟我说谢,我都没机会和你说声谢呢,你就……”秦香儿莫名感伤,嗓音哽塞,戚戚然的面容旋即梨花带雨,韩子嫣一时不知如何劝慰,好似轻轻呼一口气就能把她折断。
良久,她才拭去泪花,抬眸平静道:“让你见笑了。”
“娘娘思念故友,嫣儿明白的,不过,嫣儿看娘娘对皇上的态度冷冰冰的,倒是皇上很惯着娘娘。”
“你看的都是表面,皇上最爱的人不是我,不过以你的资质不该做个奴婢,难道家境贫困?”秦香儿从对故友的思念中回到现实中,也从不冷静的理智中趋向理性。
韩子嫣摇首,“不是,我出生在富贵人家,只是家中的人惹怒龙颜,我也就跟着贬为奴。”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看你生得标致,连皇上看你的眼神都有点不同,不过,在皇宫里为奴并非长久之策,你有想过离开吗?”
“当然想离开,谁想伺候人呢,我从小娇生惯养,生怕伺候不周到,遭到嫌弃,幸亏被分到娘娘的宫里,还把我当故友看待,我要多谢娘娘呢。”
秦香儿四下瞧了瞧,轻声道:“如果有一天我离开皇宫,你跟着我一起离开吧!”
“娘娘要走吗?”
秦香儿点点头,“我迟早要走的,但我不想丢下你,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啊?”
“现在不能告诉你,等我们离开皇宫时,我一定告诉你,你相信我。”
这种不用一天的时光迅速建立起的姐妹感情,韩子嫣不敢信以为真,就算自己和她的故友很相似,可真正接近她是为了拿到她奸细的证据和与同伙密谋之事,切不能被这莫名其妙的友情弄巧成拙,再协助她逃出宫就糟了。
“娘娘为何要离宫?在宫里做皇上的妃子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
“嫣儿,有些事你不懂,不是所有人都会爱皇上,皇上也有所爱的人,你或许不知道,皇上最爱的人是一个叫韩子嫣的女子,我没见过她,听玉儿说后来和皇上回宫,又被逐出宫,皇上的情没人能捉摸透,眼下那么多嫔妃,那日我去逛御花园,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子,各个俏丽美艳,皇上就是一天临幸一个,起码也要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所以说帝王的感情被这么多女子分来分去,分到我这儿还剩多少,还好我不爱皇上,自然就不去在意了,倒是你,是不是喜欢皇上啊?”
“哪有,我是个奴婢,有什么资格呢!娘娘不爱皇上,为何要进宫呢?其实在民间寻个普通的男子过一生也很幸福。”
“我进宫要办些事,正好你在宫里有见过用墨绿色织锦绸缎包裹的圣旨吗?”
韩子嫣深思片刻,摇了摇头,她在找圣旨?
秦香儿看她懵然之状,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圣旨有什么用,只是帮助一个朋友寻找而已。”
“这个简单,问问皇上不就行了。”
“不可,嫣儿,这件事你答应我不许告诉任何人。”秦香儿郑重其事道。
韩子嫣点头,心里却在想为何一个晋国奸细要来赵国的皇宫寻找一道圣旨?不过,不容她再细想,秦香儿撇开这个话题,拉着她去衣橱里选衣裳,非要她换上大红大紫的艳丽衣裳,这种真心实意地对待,韩子嫣有一些不适应,却也心存感激,在皇宫里能有个与小蝶一般的好友确实不容易。
秦香儿不仅将衣裳、首饰分享给她,连午膳都与她一起食用,还特别纷纷奴才对她要毕恭毕敬地对待,韩子嫣只觉这待遇和在自己的家里一样。
夜间,赵翊破天荒地来了。
满心欢喜的秦香儿瞬间冷了面冷了心,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韩子嫣明白一个女子不爱这个人的话,连看见都觉得厌恶。以前的她深有感触,不过,看秦香儿对赵翊冷若冰霜的态度,她心里竟十分舒畅,难道也有人和她一样排斥赵翊。
一起用晚膳的气氛很诡异,秦香儿和韩子嫣颔首垂目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佳肴,只有赵翊一个人像个跳梁小丑,一面吃,一面不停地说。
“真没想到你们两个会一见如故,在这宫中,奴婢从来就不能和主子坐在一起吃饭,嫣儿,你要好好谢谢香妃。”
韩子嫣偷偷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是,皇上。”
秦香儿闷闷不乐地低头吃饭,本想问赵翊会不会在这里就寝,可没等开口,赵翊就给她一个明确的暗示,“今晚,朕就不回去了。”
韩子嫣斜睨身旁的秦香儿,便见她心神不宁地蠕动着唇瓣,口中的食物似乎咀嚼了很久,双目空洞,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韩子嫣知道她不想侍寝,那失魂游离状的表情怕是在想怎么拒绝皇上,自己同为女子,当然明白和一个不喜欢的人躺在一起,还要做那种事,是心不甘情不愿。
“皇上,香妃娘娘身体不适,不宜伺候皇上,皇上不如回泰和殿陪皇后娘娘,皇后定会很高兴。”
赵翊一听皇后,面色如狂风暴雨般阴沉沉的,黯然的眸中闪过显而易见的寒凛,两道剑眉微微颦动,眉间的沟壑时深时浅,这种要将人吞噬的样子,韩子嫣知道因为什么,他警告过自己,不许提起葛如意。
其实,赵翊来仪鸾宫用晚膳的时候,葛如意和他吵了一架,自然从葛如意那张尖酸刻薄的嘴巴吐出来的话几乎能把人的耳膜扎个千疮百孔,在她破口大骂又无理取闹兼威胁恐吓下,赵翊实在忍无可忍,多少顾及她爹的权势,没有撕破脸,而是惶惶逃了出来。
如今,被韩子嫣提起那个泼妇,他怎么能不震怒!
“香妃不能侍寝,那嫣儿你来侍寝,反正皇宫上下的女人都是为朕所有,香妃你说呢?”
秦香儿猛地抬起头,迎上他邪恶的眸子一瞬,轻轻瞟了一眼面色温怒的韩子嫣,她感觉赵翊来仪鸾宫不是简简单单的用晚膳,而是盯上了这个姿色上乘的婢女,但他们之间的微妙气氛,倒显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韩子嫣不言语,说多错多,再这样下去,难保不被秦香儿怀疑自己是有意接近她。
秦香儿笑了一笑,“皇上喜欢嫣儿就留在身边,臣妾也希望皇上有佳人相伴。”
“娘娘……”韩子嫣不知她怎么就转变了脸色,不是视为姐妹吗?为何要这么说?
“看来也只有香妃大度,不像昭妃,朕和她宫里的一个婢女多吩咐了两句,她就不高兴了,算了,刚才的事朕不过是说笑。”
“皇上可是九五之尊,怎能说话不算数,而且嫣儿楚楚动人,做个婢女实在太委屈了,皇上就临幸她,封她个妃位,这样臣妾与她平起平坐,互称姐妹也算顺理成章。”
秦香儿向她投来的目光很显然变了味道,有些事就是欲盖弥彰,当互相戴上面具唱戏,谁先揭穿谁都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