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蝶送回将军府费了很大的周折,小蝶哪里肯走,嘴上无法表达,只能跟韩子嫣扭着,最后惹得韩子嫣大哭一场,她才乖乖听话,出宫门时,抱着韩子嫣哭得稀里哗啦,临别,韩子嫣把一封写给韩越的帛书让小蝶秘密带了出去。
小蝶前脚刚走,赵翊就在朝上下了赐死韩子嫣的圣旨,并在全国府衙门口和城门处贴出布告,将对韩子嫣处以砍首的极刑。
皇榜一经贴出,引得百姓纷纷前来围观,不识大字的人看个热闹,识大字的人朗朗读道:“圣上有令,责贤雅郡主韩子嫣犯下通敌谋刺之罪,三日后,在皇城门口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闻者皆炸开了锅,吵吵嚷嚷地讨论起来,兴趣高涨的人都说要去看行刑,赵国已经好久没在百姓面前公开对罪犯进行斩首,一般犯罪者都在大牢外围的斩首台上被砍头,然后叫来家属收尸。
这消息一出,被瞒在骨里的赵贤下了朝第一时间到泰和殿请求觐见。
赵翊不予理会,让顺子把他打发回去,可他坚持不走,硬是顶着午日的太阳站在台阶下以死求见。
顺子左劝右劝不管用,只好折回来,回禀道:“皇上,王爷不肯走。”
“不肯走就让他站着,朕倒要看他能挨多久,子嫣那边安置好了吗?”赵翊一面茗茶,一面不耐烦地说道。
“禁卫军统领周大人已经将人带走,押到天牢了。”
顺子是亲自跟随周戬把韩子嫣送入天牢的,天牢阴暗潮湿,脏乱污秽,一进去就是刺鼻的霉味和酸臭味,被关进天牢的多数人都是男子,见有一个女子被押进来,那些人既好奇又开心,纷纷扒着木柱子从只能伸出一半手的缝隙瞪着眼珠子凝望,有的狂妄之徒竟对美色垂涎三尺,嘴边挂着****的笑意,有的直呼要与韩子嫣关在一起,熙熙攘攘,如到了菜市场,看管牢房的侍卫都习惯了,每次进来个女罪犯都是这般能闹翻天的样子。
韩子嫣被关押的地方还算干净,草席铺放整齐,墙角放了一个桌案,上茅厕的话就叫狱卒,狱卒会带她过去,倒是手脚都带了镣铐,行动有些不便。
顺子送她进去后,便向狱卒传达了赵翊的口谕,要好好对待韩子嫣,住的,吃的,用的,都要比一般犯人好,不可怠慢。
赵翊听顺子讲诉押韩子嫣入天牢的过程,然后问道,“你从天牢出来,她和你有说别的吗?”
“没有,郡主乖乖进去了,一声抱怨也没有。”
“难得她变乖了,你出去告诉建成王,朕允她到牢里看看韩子嫣。”
顺子领命出去把赵翊的意思传达给赵贤,赵贤如离弦的箭,朝天牢跑去,等气喘吁吁地进了天牢,天牢又是一阵喧闹,这一身锦衣玉袍的皇族子弟可是很少见的。
韩子嫣见他来了,只看了一眼,便背对着他一句话都不说,任赵贤的喉咙冒烟,她依旧不改冷凝的态度。
“子嫣,你说句话行吗?皇上为何无缘无故地就将你入罪?就算你放了秦香儿和穆奚,都过了这么几日,皇上怎么才定罪?是不是有隐情?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你再这样,三日后就要被斩首,你听到了吗?”
韩子嫣嗤笑一声,转身过来,没有片刻的迟疑,拉下面纱,一道有半根手指长向外凸起的粉嫩肉瘤疤痕赫然映入赵贤的瞳孔,他不由得怔了一怔,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在那道清晰分明的粉痕上,眸中泛出难以置信的惊愕,“你的脸,你的脸怎么会……”
“你不是说帮我吗?帮我什么?救我出狱还是送我回宫?你现在看到了,我不是以前花容月貌的韩子嫣了,现在的我丑陋至极,你不用再惦记我了,把你那些别有用心的好意收了吧!我不需要。”
赵贤气急败坏,一拳捶在柱子上,闷声问道:“是皇上下的毒手?”
“是与不是和你没有关系,我只知道在女娲庙你是如何把我骗入宫的,还有你那些骗人的烂誓言,如臭水沟一样的恶心,什么照顾我一辈子,什么喜欢我,我真是听够了,原以为你才是真心守护爱护我的人,到头来你也和赵翊差不了多少,骗人的把戏都是入木三分。”韩子嫣带上面纱,眸中无泪无光,转身淡淡地吐出最后一句话,“你走吧!”
“我知道不该让皇上把你当成棋子,但我身不由己,皇上与我是什么关系,你知道的,为了能让我娘和他母子相认,我根本不能丢下这里的一切,虽然我一次一次地违背承诺,但我心里从未放下你,你明白吗?”
“你不是答应我不抓秦香儿和穆奚吗?那么你就说到做到,等三日后我返回宫中会继续帮你找圣旨。”
韩子嫣的话已经暗示赵贤,赵翊抓自己就是为了诱出秦香儿和穆奚,赵贤暗下查探,身为王子的穆奚没有玉扳指根本不能回晋地,那个信物除了身份的象征也与性命相联,人在戒指在,人死戒指碎,这是晋国皇室子嗣百年来严守的族规。
“你认为三日后秦香儿和穆奚会救你?”
“我和你说过,秦香儿视我为姐妹,我不敢确定他们会不会来,但是如果来了,你就帮他们一把。”
赵贤不禁失笑,“她会为了姐妹情谊来救你?我不信,若是用文成王来诱她,我敢保证万无一失。”
韩子嫣蓦地转过头,目光涟水,“你找到文成王了?”
赵贤迟疑,“没有,还没有,我一直在找。”
韩子嫣感觉出他有所隐瞒,但也不揭露他,手指轻轻绕着发丝,轻描淡写道:“其实你想隐藏文成王的踪影实属正常,他返回赵地,能见的人恐怕只有你娘,你娘爱慕文成王,终于一了心愿。”
赵贤沉吟半晌,方道:“子嫣你知道很多前朝往事,可不可应答应我不说与皇上?我本来想将娘送入皇宫,以便她与皇上培养感情,这样母子相认也不会很仓促,可娘不愿意,她已不想再入皇宫,只想在宫外自由的生活。”
“是啊!谁都想陪着心爱的人在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明白的,我不会乱说,但我想见文成王。”
“你为什么想见他?”赵贤好生奇怪。
“仰慕!”
“仰慕?”
“是啊!太上皇唯一的弟弟,你和皇上唯一的叔叔,丽妃倾慕却被流放异地的男人,秦香儿甘愿为其潜入赵宫,我自然也想见一见。”韩子嫣就想当面问一问文成王若拿到了那道传位圣旨,要如何利用建成王完成登基的霸业?
赵贤心思细腻,从韩子嫣的话语中无不觉得这其中饶有趣味的回答暗藏了一种信息,不过藏得太深,难以推敲,只好如她所愿,“等把眼前的事解决了,你顺利出狱,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韩子嫣点点头,不再说话,二人安静良久,赵贤沉口气又道:“呆在牢里不舒坦,我会让狱卒照顾你的,你多保重!”话落,顿了片刻,见她颔首垂目,连声道别的话都不愿意说,便叹息一声迈步走了。
待他的气息消失在尘埃悬浮的空气中,韩子嫣从髻上取下那支山茶花的玉簪,柔柔地抚摸着,暗自喃喃细语,“赵翊,你说赵国的江山是给你还是给你的叔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