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将军府只有韩子嫣所住的闺阁舜华园里人来人往穿梭不息,府里的女奴仆皆被唤来伺候躺在榻上承受过拔刀之痛以至于昏迷的韩子嫣。
幸好韩子嫣所受的伤在左面锁骨下一寸半的地方,没有伤及心脉,不然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她的命,其实不是赵辕刺错了位置,是在他瞄准赵翊的心口窝时,韩子嫣偏偏不知所为的挡过来,又因韩子嫣的个子到赵翊的下巴处,以至于赵辕的匕首没有刺中要害。
韩越在军营中已经司空见惯这种受伤之事,可把刀的椎心刺骨之痛岂是一个弱女子可以承受住的,果然,匕首拔出时,韩子嫣痛得昏死过去,伤口血流不止,幸亏韩越自带了最好的金疮药敷于伤口止血,并赶紧让郎中开了补血补气的药方。
韩越虽是兄长,但男女有别,不得不隔着纱缦指示女仆换下韩子嫣的衣裳,再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缠裹好,奴仆们第一次做这种事,手脚不利索,哆哆嗦嗦慢慢腾腾地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处理完。
眼下,韩越让两个奴仆留在闺房内盯着,自己松了口气,走了出来。
王管家颇为担忧,却还是尽奴才的本分上前开怀一脸倦容的韩越,“二爷放心,刚才郎中说了小姐性命无碍,好好调养自会恢复健全。”
韩越眼眸闪过一丝犀利的冷厉,嘴角抽动几下,有些疲倦的容颜赫然染了一层显而易见的寒光,太阳穴处莫名地青筋暴露,银牙咬得咯吱咯吱暗暗发响,仿若在啃食人的骨头,王管家惊得目瞪口呆,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韩越,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偷偷向后移了半步,屈身维诺道:“二爷息怒,建成王爷来了片刻,在中庭等着二爷呢。”
别的可不敢再说,王管家被韩越混身的肃杀之气吓得双腿都在打颤,他伺候老爷和少主人这么久从来没这般胆小过。
韩越阴郁着脸,噤声不语,大步流星地跨出了舜华园,那高大挺拔的身姿罩在日日光辉中竟无丝毫的暖意,透出的冷寒之意仿若将周围的花草树木都冰冻了一般,他所经过之地,果然被云层遮蔽,投下黯然的阴影。
王管家咧开嘴,抖了一抖,眯着眼抬头望了望一大朵云彩包裹住的太阳,继而一声哀叹。
中庭内。
赵贤心事重重地坐在红木雕花椅子上,从进府就沉着一张俊颜,一向的儒雅持重似乎都退去了几分颜色。
韩越走进来与他无两样,铁青着脸,一身华丽的锦袍因沾染了血迹显得与他的身份格格不入,自是没来得及换装就想问个一清二楚,除了韩子嫣受伤一事,还有那张倾世容颜怎么被毁了?
他并非有意去摘掉韩子嫣的面纱,全因听不清楚她口里念念叨叨的话语才不得以去了那障碍物,不料,一道疤痕突兀地显于面上,他当即愣怔良久。
赵贤抱着七分担忧三分歉意的心情,站起来关切道:“韩兄,子嫣她还好吗?”
“王爷不必挂心,吾妹身受轻伤,并无大碍,倒是皇上不知如何了?刺客抓到了吗?”韩越自然要给王爷几分薄面,沉静的嗓音和平和的面容将心中的不快掩饰得极为稳妥。
赵贤深忧难释,一声悠长叹息道出难以掩藏的苦衷,端坐下来,也是坐立难安,神情木然又焦虑,韩越观察入微,一眼就瞧出他有难言之隐,便道:“王爷的门客一直暗藏贼心,不管王爷多么惜才,贼人就是贼人,不可轻易放过,若王爷有不忍之心,在下可以替王爷铲除后患!”
韩越可是对伤害自家妹妹的贼人深恶痛绝,若现下那贼人在此,绝对要给他一顿厉害。
赵贤思绪良久,方沉声道:“本王放走了他,其实他的功夫在本王之上,只是御前侍卫的高手如云,群起攻之,他想逃脱怕是没那么容易,本王不想他负伤,便暗下助他逃出王府。”
城府极深的韩越无不感到惊愕,但面上却纹丝不动,心上却百转千回了无数遍,放走一个要刺杀皇上的人,他综合了各种缘由,终是难以理解赵贤的行迹。
“你为何要把实情告诉我?不会是想我帮你助那人离开京城吧?”韩越没再称呼赵辕为贼人,毕竟赵贤肯放过这个人,起码说明这人在赵贤的心里有些分量,他谨小慎微,言语上自然会避讳一些尴尬。
“我正有此意,皇上限我三日内将他抓捕归案,眼下四方城门皆禁闭三日,不对外开放,他必然困于京城无法逃脱,这三日会有官兵到处搜捕,我希望能将他安置在将军府内,待你参加完皇上的冠礼,启程回边关时,便将他带出京城。”
“王爷的恳请,我自然不敢推辞,但此人为何要王爷如此大费周折,我实在不解。”
赵贤顿了顿,眸子闪过思虑,毕竟赵辕的身份不易暴露,如实告知,不太稳妥,他想了半晌,对韩越搪塞道:“他是个对我极为重要的人,当日皇上和子嫣遇险,也是他帮忙救助,大恩当前,我只是为皇上还恩。”
“王爷言语前后矛盾,他竟然救皇上,为何又杀皇上呢?”
“本王也不知他为何如此,前几日还与皇上在八仙居吃喝,并无犯上之举,今日恐是有其他缘由,本王至今甚是不解,眼下待找到他,本王也想问个究竟。”赵贤的话并无敷衍之意,早先文成王和皇上见面从未有过冲撞,而且还毕恭毕敬,忽然犯下行刺的冒犯之举的确令人费解,毕竟他比谁都清楚,文成王可是仅剩的唯一一个皇叔啊!
韩越窥测到他心中暗藏此人身份的玄妙,拐弯抹角也不愿意表明,遂也没再多问,把话题转到韩子嫣的身上,“此事就按王爷说的办,在下还想问件事,吾妹面颊被毁一事,王爷可知?若知,下此狠手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