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稀薄,昏黄的烛火,淡淡的光晕,在窗棂上投出斑驳的暗影。
偌大的龙榻,厚厚的锦被,韩子嫣合上眼,努力入眠,却怎么也无法进入梦想,一来是伤口时不时地抽痛一下,二来是漂亮华贵的帷幔笼罩着冷冰冰的空气,这入了深秋的季节,到了夜晚能从头凉到脚,三来是之前伤口流出的血凝在肌肤和衣裳上,她穿着衣袍躺在被子,觉得极为别扭,凉意也从衣袍和锦被的缝隙中往里面渗。
其实,一句话概括,身边若有个暖榻暖身的人,她或许一早就进入梦想了。
实在睡不着,她捂着伤口,小心翼翼地坐起来,从榻上下来,一门心思想回凤藻宫沐浴更衣,在泰和殿实为不太方便,没有洗换的衣裳,使唤的侍婢也不贴心。
她思量再三,决定自己走回去。
戌时,守在室外的宫女已经退下了,只有守在外殿门口的两个小太监,还有守宫门的两个侍卫。
精神憔悴的韩子嫣缓缓走出来时,他们并未阻拦,怎么说也是贵妃娘娘,作为奴才最好是不多舌,何况赵翊走的时候没有交待吩咐不准娘娘离开。
韩子嫣往回走的方向正好与赵翊相对而行,一个坐在歩撵上优哉游哉地被抬着,一个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像蜗牛似的慢慢前行,本能在分岔路口错过去,可偏偏韩子嫣的行动慢了几拍,恰恰与他撞个正面。
顺子借微弱的宫灯看到几步之外有个不清不楚的人影在移动,遂叫停抬歩撵的奴才,眯着眼,抬高宫灯照亮一些。
韩子嫣看到一帮朦胧的灯色在往自己这边靠近,还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妃嫔呢,没过多在意,本想颔首垂目躲过去,渐行渐近,一眼就认出了坐在歩撵上那个倨傲冷凝的人,即可在与他四五步的地方停驻下来。
赵翊正悠闲地向后靠着闭目养神,一声低沉,“怎么停下了?”
“回皇上,是娴贵妃。”
一双深邃如浩瀚宇宙星辰的眸子猛地睁开,桀骜的眸光与凉薄的月色交相辉映,衬着那张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更为深刻清晰。
韩子嫣见无法躲避,信步上前,欠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洁白的容颜上带着一丝不笑却温润的色泽,犹若羊脂美玉,胜过月光浮华的皎白。
赵翊身子向前一倾,话语中夹杂着难以理解的气息,“这么晚了,你不好好睡下,出来做什么?”
韩子嫣倒是很奇怪他怎么又打道回府了?难道和元妃处得不欢愉,一睹气折回来了?管他呢,反正和自己又没关系。
她没问,实话实说,“臣妾想回自己宫里盥洗和更衣,泰和殿不太方便。”
赵翊俊美的脸蓦地沉下来,连带着嗓音也暗哑几分,“借口!朕走的时候你为何不说,现在才说?你又想趁朕不在,偷偷摸摸地去做什么勾当?”
这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赵翊几乎患上了心魔,但凡她的行径出乎自己的意料,便不假思索地给她冠以莫须有的罪名。
韩子嫣想狡辩,但看他那泛着质疑的眸光和紧抿的双唇,恐怕是说多错多啊!
“皇上不信臣妾,那么臣妾和皇上一同回去便是。”
“嚄,你很会随机应变啊!”赵翊勾起一侧嘴角,在心底已经认定她半夜出门是另有所谋的,好像不管她怎么说,他都不相信,除非她说出个阴谋才算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