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众人的敛声屏气中悄悄流逝,氤氲昏沉的光线里,韩子嫣看到秦郎中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执针的拇指和食指却极其平稳,先探到关键穴位,然后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地将针尖旋进赵翊的体内。
整整用了半个时辰,赵翊通体皆扎上了银针。
秦郎中松了口气,白眉微微舒展几分,但嘴角沉下来的纹路依旧深刻。
顺子上前询问:“皇上如何了?有没有性命之忧?”
秦郎中眸色黯然,低吟道:“皇上原本内伤未痊愈,如今又受了重伤,新伤旧伤加在一起,一时半刻是好不了的,而且五脏六腑乃人之根本,伤及太重必然危害性命,皇上还有一口气游移,经老朽施针治疗,可延缓这口气息,但并不能保皇上龙体无忧,还要看皇上的体质可否撑得过去。”
韩子嫣紧蹙秀眉,迟迟未平缓过来,望着榻上奄奄一息的人,心间蔓延着无法言语的刺痛感,仿佛有一枝带有毒刺的花茎缠绕在胸腔内,她不该为一个已经不爱的人痛心或难过,但为何见他那毫无血色俨如死亡的样子时,她的呼吸会这般无力。
顺子见她立在原地兀自发呆,走至跟前,低声道:“娘娘,这事要不要向太上皇和太上皇后禀告,皇上恐怕……”
韩子嫣默了一瞬,是啊!赵翊的性命危在旦夕,江山社稷,皇室权位,此刻若不未雨绸缪,恐怕引来的慌乱和变故是无法预测的。
韩子嫣十指紧扣,稳了稳自己渐促的气息,虽是平淡的口吻,但还是难掩紧张,微微颤声道,“你去告诉下面的奴才,好好守住泰和殿,本宫亲自去安庆宫和安贤殿请示,还有……”她看向跪在地上的太医和神色平和的秦郎中,又道,“皇上病危的事,你们必须严守口舌,不可向外人透露半分。”
太医惊恐万分地点点头。
秦郎中有礼道:“老朽只管医治伤患,其他事不会多言。”说完,便坐在桌案前抒写方子。
韩子嫣深吸口气,抬眸看了一眼榻上的人,就算与他有多么深的爱恨纠葛,如今到了他濒临死亡的一刻,似乎很多事都离自己很远很远了,以前的,以后的,都会随这个人的消失而消逝。
她顿了片刻,转身踏出这片让自己呼吸浅薄的地方。
外面阳光肆意,温暖灿烂的光泽洒在她苍白疲倦的面容上,只身立在大殿正门,正巧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高大挺拔身形壮士的男人,从他的衣着上可以看出,是禁卫军的统一服饰,越来越近,韩子嫣认出他就是禁卫军统领周戬。
“卑职参见娴贵妃娘娘!”周戬神色肃穆,抱拳行礼。
韩子嫣走下两个台阶,问:“中箭的人被安置在何处了?”
“回禀娘娘,卑职正要请示皇上如何处置这名……刺客!”周戬并不知赵辕的身份,但也感觉出与皇上单独见面的这个人不太简单,只好先称呼为刺客。
“人还能救活吗?”韩子嫣知道这话问得多余,但还是想确定清楚。
周戬皱了皱眉,“人是当场毙命,不可能生还,不过卑职的下手说此人曾在王爷府就行刺过皇上。”
韩子嫣闻言,心神一顿,一股莫名地不适感油然而生,文成王真的一命呜呼了,那……那秦香儿怎么办?她该怎么和秦香儿说呢?
她闭目,陷入思绪旋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