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以怜内心焦急,想着既是重要物件,肯定会放在一个隐秘位置,她不死心,又把每个椅垫都翻开查找,连犄角旮旯都未放过,同时观察墙壁摆弄过桌上的瓷器,留意是否有机关暗格,但始终徒劳无获。
难道被他随身放在身上?
花以怜满脸失望,颓然地坐在一旁,窗外红梅开得如火如荼,沉静中又孕育着疯狂的艳娆,美得诡异刺目,忽然就觉得,像极了那个人。
几片花瓣破窗落在锦缎地毯上,仿佛碎洒的胭脂,衬得那朵牡丹愈发鲜艳呼之欲出,花以怜眼神呆呆的,最初只是无意识地看着,到后来逐渐转变成暗色的沉思,似乎是种直觉,她突然犹疑地伸出手,轻轻掀开那层锦毯,铺落平整的地砖,仔细观察下,有一块竟是松动的。
花以怜神经绷得一紧,迅速凑近,用手指撬开,果然如预料的,地砖下面放置着那个檀木小匣,精细别致的做工,正是自己寻了半晌的东西。
她有些紧张,把木匣捧在手里,不知不觉屏住呼吸,将盖子打开,取出绢裹小包时,一张陈旧纸笺掉了下来,有几行墨色小字,花以怜来不及瞧,把绢布一点一点地打开,随即,目光彻底凝固住。
粉底红花的荷包,颜色已经黯旧,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但那朴素的针线,熟悉的绣工,以及六瓣梅花……
分明……分明是……
手抖得很厉害,神经被损坏了一般,连如此轻薄之物都拿不稳。
花以怜发着傻,表情呆滞,是不敢置信的,注视着那枚荷包,想到当年自己为了它,一针一线绣得是那样认真。
被他视如珍宝的东西……居然是这个。
眼睛里含着什么,很脆弱的就要落下来,脑际的画面模糊了,眼前的荷包也模糊了,花以怜不禁把双目睁得大大的,近乎倔强的,努力撑到最大的限度。
手指摸索着地面,把那张纸笺拾捡起来,花以怜觉得自己还能呼吸,还能勉强维持着镇定,颤巍巍地念起那几行小字:“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忆……吾妻……花……花氏……以……”
她捂住嘴,因震撼,瞳孔凝缩到近乎破碎。
山谷红梅,勾手约誓。
——为什么会喜欢红色的梅花?
——因为我的妻子,她……也很喜欢……
原来,原来是这样。
她伏下身,攥着信纸,犹如蜷在叶子下的小虫子,瑟瑟不止地颤抖。
当时自己意外闯进来,他显得如此怒不可遏……
这么多年来,一直痴痴守护着这片梅花……
突然间,全都明白了。
没有忘记,他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是有她的!
幡然醒悟后,究竟是懊悔还是悲伤,身体快被一股狂痛的力量摧垮!
她又爱又怜地将信纸贴在脸颊磨蹭,亦如那人一次次,孤独而哀倦地用手反复摩挲。
泪水夺眶而出,是激洪骇浪冲破了堤坝,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那一刻,她只想撕心裂肺地哭嚎!
……
“谁?”惊觉里面有人,封衣遥旋即冲进去,掀开纱帷,发现花以怜跌坐在地上,形如木偶。
“你……”他显然一惊,随即眉宇蒙起一层浓重的阴霾,“你怎么在这里,谁准你进来的!”
花以怜晃悠悠地抬起脑袋,娇容上泪痕斑驳,当目光触及他的脸,猛地打个哆嗦。
封衣遥一把揪住她的衣襟,毫不怜惜地拎起来:“我说过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擅自闯入,你居然敢……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
花以怜仿佛没有听到,傻傻地望着他,神情温柔而又痛苦,睁着一双美丽的黑瞳,是昨夜的雨,恍惚着就要滴落。
封衣遥皱下长眉,内心正值怒火滔天,根本无从寻思她的异常反应,声音阴森似从地狱冒来,还夹杂着一缕嫌厌:“终究是个替代品,越发放肆无拘了,给我滚出去——”
替代品,她替代了谁?
其实是知道的,花以怜被他丢到地上,微微启开唇,颤抖地要说什么:“我……我……”
见她还不肯走,封衣遥怒焰更盛,上前扯住她的头发,熠熠珠钗坠地,青丝散了开,花以怜痛得尖叫,被他揪着头发,连拉带拖地出了房间。
那人伸手狠狠一甩,她直撞向木凳,上面的花盆摔下来,砸破雪白的额角,鲜血蜿蜒。
封衣遥冷冷道:“给我滚!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花以怜用手按住额角的血口,一绺绺乌黑发丝垂在脸前,隐约见得那闪着莹光的眸子,过去一会儿,她嘴角略微勾动,竟似乎是笑了,勉强直起身,脚步踉跄地往外走去。
封衣遥觉得哪里隐隐作疼,是手指,是心脏,还是浑身上下?对这个人,又一次没有狠下心。
但仅是短瞬间,他带着一丝惊疑回过神,几乎慌乱地跑回房间,掀开锦毯,把檀木匣子掏出来,看到物品原封不动,他才算松口气……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仿佛要去亲吻着,那时眼神,从未有过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