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眨了眨眼,故作乖巧,“女儿知道了。”既然徐绸珍这么不喜欢提起袁宣清,她就索性将袁宣清托她多多看顾边家少夫人和小公子的事情略过了。
入夜,朱颜屋内,窗前的长案上点了两盏油灯,将桌上排列得密密麻麻的瓶瓶罐罐映得直晃人眼,星星点点的光斑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
徐绸珍正在屋内帮她一道给这些罐子分类,那里的长颈瓶装的是丝瓜水和积雪草露,一边的小瓷盒里又是紫草膏、苦瓜霜,木槿粉装在小巧的粽子锦囊中,还有种种成品的丸药,便装在简易的葫芦中。
整理毕,朱颜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可算好了!娘,女儿打算先让刘大哥去铺子里售卖,您觉得这可以吧?”
徐绸珍正打算回答,忽听见间壁王雍回来了,便暂且搁下,“我去问问那小子又上哪儿疯去了,你且等等。”
朱颜点头,取了那部王神医的书册,就着灯火坐在窗下看起来。
屋内安静得很,唯有烛花结起又爆开的声音伴着朱颜翻页的声响。
“咦……!”朱颜本已经翻过,忽又倒了回去,眼神定定地盯着页末的那一行字。
“山水间多有沙虱,甚细略不可见,人入水浴,及以水澡浴。此虫在水中,着人身,及阴天雨行草中,亦着人。便钻入皮里,其诊法。初得之皮上正赤,如小豆黍米粟粒,以手摩赤上,痛如刺。三日之后,令百节强,疼痛寒热,赤上发疮。此虫渐入至骨,则杀人,自有山涧浴毕,当以布拭身数遍,以故帛拭之一度,乃敷粉之也。”
朱颜抿抿唇,不由自主地小声读了出来,“以大蒜十片,着热灰中,温之令热。断蒜及热拄疮上,尽十片,复以艾灸疮上,七壮则良。又方,斑蝥二枚,熬。一枚,末,服之。烧一枚,令绝烟,末,以敷疮上,即瘥。又以射敷之,佳。又方,生麝香,大蒜,合捣,以羊脂和,着小筒子中,带之行,今东间水无不有此。浴竟中拭,如芒毛针刺熟,看见,则以竹叶抄挑去之。”
越看下去,朱颜越加肯定,这奇症方中关于沙虱的描述,根本就是抄袭葛洪的《肘后备急方》!
心中第一次没有那种发觉有人全文抄袭的鄙弃之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狂喜,几乎把她整个胸腔都燃烧起来,原来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有着同乡!
她不可自抑地逐字逐句念下去,念到关于沙虱的批注时,整个人几乎都要燃起来,好听的声音颤抖着,连玉葱般的手指都在颤,“沙虱……又称恙虫,病原立克次氏体……”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没了声息,耳边还在回荡着那几个字,“立克次氏体……”那可是绝对在她生活过的地方才会有的东西呀!葛洪、立克次,两个曾经在她的教科书中出现过的人物,这还用得着证明吗?
“嗯?燕子,怎么了?”徐绸珍挑起竹帘进来,见朱颜抓着那本书,都快进入癫狂状态了,不禁担忧地走上前,替她掐了掐合谷。
“嘶……痛!”朱颜回过神,委屈地扁了扁嘴。
“知道痛就好。”徐绸珍抽了抽嘴角,“你这个丫头,刚才那副样子,难不成是想发财想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