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句话说得极好,近乡情更怯。
在外头几乎无时不刻不在惦记着家里的秦臻真上了岸,过了悬有‘灵水’两个古篆字的牌坊门又坐了马车,听着车声辘辘的压过好几座石拱桥,才到得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他们的家。
坐在马车里的秦臻掀帘目视着熟悉的几回梦里相逢的水乡旧居,乌凌凌的眸子里重新染上了些许水色。
只是这回还没等她悲春伤秋很是感慨一番,她的注意力已经尽数被那正在大门口等候着他们的一行人给吸引住了。
秦臻嘴唇哆嗦了下,当即就要跳下了马车,去抱她伯娘紧抱在怀里的小襁褓,她欢喜的厉害,整个人都要激动得哭出声来了。
齐修远见状,急忙去扶不管不顾的妻子,让她当心,不要一个趔趄摔到马车下面去。秦母也被女儿的举动吓了一跳,“贞娘,就是再想儿子,你也不能这么毛躁啊,真要是摔倒了,吓到孩子怎么办?”
秦臻虚心认错,眼睛却还一错不错的盯着齐云氏怀里的襁褓。
同样作为一个新生儿的母亲,齐云氏懂得侄媳妇现在是个什么心情,眼瞅着侄儿把侄媳妇从马车上踩着脚踏下来,就抱着孩子凑到他们夫妻俩个跟前去了。
“是个格外乖巧的孩子,一点都不认生,白天不管谁抱都不哭。”齐云氏把孩子交到秦臻手里,“刚让乳娘喂了奶还没多久,现在精神头正旺着呢,不信你瞧,哦哦哦……”齐云氏拿食指勾小家伙幼嫩粉粉,不停挥舞的小胖手和小胖腿,时不时地就软软地挠他一下,惹来他惊奇无比也快活无比的“呀呀”声。
“这些日子真的是辛苦伯娘了。”秦臻一脸感激,望着儿子的可爱小模样,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真正辛苦的是你阿爹阿娘他们,”齐云氏并不居功,“我和你大伯才过来多久,你可别瞧着念哥儿现在一副好说话的乖巧模样,等到睡觉的时候,他就只肯要姥爷姥姥了,其他人谁陪都不乐意,攥着个拳头就不停的哭。让人听得心都难受的缩成了一团。”
秦臻只是听齐云氏这样简单一形容,心里就难受的厉害,更遑论亲眼看他哭个止不住,因此连忙对自己的父母说着感谢的话。齐修远也和妻子一起说。
“一家人之间还用得着说这样的客套话吗?”秦母佯装出一副不虞的面孔,“我和你阿爹就这一个外孙,再怎么疼爱都是应该的。”
已经被老伴无视很长一段时间的秦父难得听前者提起他,心里顿时倍感高兴,难得的,也和女儿说了一句暖心话,“你们在外面奔波劳累,不知道遭了多少罪,我们这些做父母的,自然就要在家里好好的给你们减轻后顾之忧——别担心,我和你阿娘骨头还健壮着呢,别说是一个小外孙,就是十个八个的,我们也不会感到吃力。”
……您这是把自己的亲女儿当母猪一样冀望吗?还十个八个的!
秦臻满心腹诽,面上却越加的露出一副感激动容的神采。
不过……
“总是这样麻烦您二老也不好,如今我和相公回来了,怎么都要把他这折腾人的坏习惯给纠正过来。”
齐修远点头附和妻子的话,“娘子说的很对,我们可不能眼睁睁的再纵着这小东西耽误您二位的宝贵睡眠了。”
“老年人觉少又轻,我们巴不得念哥儿多多打搅呢,哪里会耽搁什么宝贵的睡眠。”秦母舍不得乖孙孙,连忙出言反驳。
秦父也是一副谁要敢和他抢外孙他就和谁拼命的架势,“这些天我们照顾念哥儿,也照顾习惯了,半点都舍不得和他分开一会——正巧你们都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们把念哥儿抱过去,也是给你们减轻负担,这有什么不好的。”
秦臻见此情形,哪怕是再想着把孩子抱回去,也不敢开口了。
齐修述两兄妹同情的看着哥嫂——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也算是摸清楚了秦父秦母的脾气,别看着这老两口长着一副慈眉善目好说话的模样,实际上固执起来十头牛都别想把他们拉回转过来。
眼见着妻子被岳父岳母的双剑合璧恐吓的偃旗息鼓,齐修远只能太阳穴生疼的自己想办法——岳父岳母舍不得他儿子,他自己这些天还想得厉害呢——只不过还没等他琢磨出一个什么方案出来,他大伯齐博俭要多巧合就有多巧合的从镇守府回来了。
听了他们的一番谈话,他揽着秦父的肩膀劝他,“老哥哥,你也该体谅体谅儿女的一片心,他们和孩子分开这么久,如今正想得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何苦做拆散人父子母子的事情?等到日后时间久了,他们小俩口又忙,孩子不又回到你们手上来了吗。”
“还是老弟你考虑的周全,”秦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说的对,修远啊,孩子今晚我们就交给你们夫妻俩个了,不过你们可切记千万别出什么差错——要是孩子半夜里哄不住也没关系,直接又抱到我们这儿来,我们不嫌麻烦。”说到后面,口风不知不觉的又改换了个彻底。
新上任没多久的灵水镇副镇守啼笑皆非的拿拇指和食指捏眉心。
齐修远夫妇虽然也觉得秦父此举很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但还是毕恭毕敬的答应了——至于到半夜孩哭没哭,要不要送到岳丈家去,就是他们夫妻俩个的事了。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的话,才在齐云氏的提醒下回屋洗去一身尘土,然后神清气爽的去宅子后面的花园里赏月过中秋。
“今年的月亮,比去年要明亮得多。”齐云氏一面拿月饼照月,一面和秦臻姑嫂俩个说话,“你快瞧瞧看,月亮里是不是有几个影子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