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何姓幕僚,还有一些理由没有说出来。
这些幕僚在这里窃窃私语,同时看着热闹,那一侧,陈郡谢氏的众人脸色都很是难看。
正如姬姒所厌恶的那样,谢广等人这时也满是厌恶。说起来,他们都觉得这种情况让人烦躁。毕竟,杨月秀要是真对他们有恩也就罢了,可现在的情况是,她拼出一条命不要,却送出一个毫无意义的消息来,现在,还挟恩图报,令得自家进退两难。
陈郡谢氏的人都沉默着,那杨星秀却还在紧紧地揪着谢琅的衣角,泪水盈盈地朝着他苦求。
姬姒站在后面,她朝着众人看了一眼后,突然站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姬姒,自是一袭男装,而少年模样的她,长相清艳之余,还天生有着士族子弟才有的富贵相,所以她这一出面,众幕僚便暗暗猜测起她的身份来。
姬姒提步走到了谢琅身侧。
只见她轻叹一声,弯下腰轻轻扶起杨星秀,扶着这个哭得楚楚可怜,宛如雨中梨花的女子,姬姒掏出一块手帕,怜惜地塞到杨星秀手里,嘴里则温柔无比地说道:“擦一擦吧。”
待得杨星秀低头接过手帕,慢慢拭去泪水,姬姒低头看着她,徐徐说道:“这位小姑,某也姓谢,名字叫谢广……”
站在后面的谢广:……
姬姒的声音这时刻特别温柔低沉,含着无尽怜惜。她一句话令得众人转头向她看来后,姬姒继续低沉地说道:“某虽是陈郡谢氏的旁支,却也是谢十八重用之人。你姐妹对我等的拳拳心意,某不知别人如何,就谢广本人而言,却是深切感动的。”
略顿了顿,姬姒说出一句让谢广直翻白眼,差点摔倒的话,“阿星,谢十八不愿意纳你为妾。某却是非常愿意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不如嫁某如何?”转眼,姬姒抬头看向那何姓幕僚,叉了叉手后颇有风度地说道:“我对这位小姑颇为爱慕,谢十八不要她。我却是要她的。不知何公意下如何?”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姬姒完成了向杨星秀的求娶。
何姓幕僚先是怔住了,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姬姒,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故意为难,他会再次把杨星秀推到谢琅身上时,却听到那何姓幕僚笑呵呵地说道:“谢广郎君都如此说了,某也不好强求。罢了,这姐弟两人的性命,我将军府也不要了。你们谁想纳她,自去跟她本人说去。”
得了何姓幕僚这句话,姬姒马上道谢,然后,她转头看向了杨星秀。
所有人都看向了杨星秀。
……杨星秀却似被姬姒惊住了一样,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连眼泪都忘记流下,看了姬姒一眼,她马上转头看向谢琅,再然后,杨星秀又看向了姬姒。
约过了两息,杨星秀垂下泪来,她掩着脸泣道:“可,可是不能这样的……”
不等她把话说完,姬姒已打断了她的话头,她声音提高,语气不善地说道:“为什么不能?”姬姒眯着眼,她紧紧盯着杨星秀,说道:“你刚才说,你姐姐是为谢十八郎而死,其实这话错了。先不说你姐姐离间了我陈郡谢氏与大将军之间的友情,便当你姐姐是真施了恩,那恩情的对象,也是我们所有人,不止谢十八,便是我谢广也欠了你姐姐的恩情。现在我看中了你,也愿意娶你还报你姐妹的恩情,你为什么却说不能?”
说出这番刻薄的话后,略顿了顿,姬姒不客气地说道:“难道说,你其实就是冲着谢十八郎而来?”
姬姒这番话,先是点出杨星秀姐妹所谓的恩情,根本算不得恩情,从另一面来说,甚至还可以说是仇隙,然后,她又点出杨星秀的本意,一时之间,四周原本还同情着杨星秀的众人,再看向她时,那表情都变了,一个个都是轻蔑无比了!
杨星秀脸色又红又白,她见姬姒言辞咄咄逼人,便越发哽咽起来,她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身子摇摇晃晃,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这时,她身边那魁梧少年冲了过来,他挡在杨星秀前面,扯着脖子怒道:“我二姐姐都因为你们被打死了,怎么,你这人还想逼死我三姐姐?”转眼,少年又叫道:“以前总听人说陈郡谢氏的人如何公道,谢十八郎如何仗义,弄了半天,却都是一些忘恩负义的人么?我三姐姐都这么伤心了,你这人还咄咄逼人的对着她,我呸,二姐姐真是白救了你们这种白眼狼了……”这少年还在扯着嗓子瞎喊,谢琅却已举起了手。
随着谢琅手一举,四下安静下来,那少年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这时,谢琅的声音传了来,他声音非常冷淡,“阿净,封五十金给这姐弟俩,让他们为这位杨月秀小姑置一副薄棺。”转眼,他见到那杨星秀娇躯摇摇晃晃,看向他的眼神中委屈悲伤无限,谢琅也不屑解说,更不屑争辩什么,他带着一份不耐地说道:“如果她们不走,便逐出去!”
最后一句,却是给事情定了性。他说把人逐出去,那就不是把对方当恩人,而是当不屑一顾之人了。一时之间,四下笑声隐隐,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杨星秀姐弟,便这样被人强行赶出了西院。
所有人都散去后,姬姒也得意洋洋地回到了自己的厢房。
可她前脚刚回到厢房,后脚房门大开,谢琅在十几个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见姬姒呆呆地看向自己,谢琅手一挥,使得众人散去。
所有人都散尽后,他跨入房门。对着刘义康派来服侍姬姒的几个婢仆说道:“都出去吧。”
“是!”那些人被他气势所迫,自然而然低下头,恭敬顺从地退了下去。
然后,便是谢琅广袖一甩,关上房门的声音传来。
看着姬姒,谢琅淡淡地说道:“刘义康这次强邀我们前来,定是有所图谋。在他意图还不明白的时候,你却跳出来,引起了他们的注目……姬阿姒,你莫非还一直以为自己刚才做得很好?”
他料得不错。一直到刚才。姬姒都是得意洋洋的。因此,他的话一落,她便是脸色一白。
看着她,谢琅又道:“我谢十八常年在外奔波。每到一地。总有无数女子千方百计勾引于我。对于这些,我早就经惯了,也自有对付之策。我方才之所以沉默,不过是想弄清楚一些事。姬阿姒,你那样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简直愚不可及!”
姬姒与他交往一年多来,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么重的语气斥责自己,一时之间,姬姒的眼眶红了,人也委屈得不得了。
吸了吸鼻子后,姬姒忍不住哑了声音,“我,我那不是怕吗?你一直不说话,我就以为你真在考虑纳她为妾了!”她这句话一出,顿时万般委屈千般伤心同时涌出,忍不住呜呜地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