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是为了生存,生存便是道理,道理便是信仰。这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不是虚头巴脑、借着众生愿力而生的鬼神可以比拟的。
经师看了看铁师傅,确定这个三十岁出头的汉子说的是真心话,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带着那居高临下的怜悯说道:“铁师傅,别的地方我不好说,说谎和大话都是不为我主所喜的。然而在这黑水城里,你的铺子实在是不能开下去了。”
铁师傅转过身,直视着这个经师,问道:“我在这条街上卖羊杂汤,按时按点给官府缴税钱,我也给官府出过役,在玉门关外打过匈奴鞑子,怎么我就不能在汉人的张掖郡卖羊杂汤了?”
铁师傅的口吻依旧温和,经师却是感觉到一股本能的戒惧,微微朝后退了一步。
马长庆却在此刻站了上来,大怒喝道:“姓铁的,你说你是在玉门关外厮杀过的。可你姓铁!我马长庆却不知道,汉人里还有姓铁的!谁知道你是不是个匈奴崽子,冒充汉人进了汉地!”
他气势汹汹地向着这卖羊杂汤的小铺面一指,神气活现地喊道:“教里的兄弟们,今天咱们巡城,是张县尉批下来的,佐史也在看着呢!这该死的匈奴种,不肯皈依我们祆教,却有不肯自己关了铺子!那好,咱们帮他一个忙,给我砸!”
便在众人一呼而应,要动手的时候。原本倒在地上的小藿站起身,想要阻拦,却听着身边那个一身青锦袍的客人突然叫出声来:“诶呀!这陶碗是怎么一回事!”
却见这客人手中的陶碗,不知为何,破了一大块,留下一个难看的豁口。
却见那个像是从者又像是弟子的俊俏小子,也在这时出声道:“老师,我这个碗也破了。”
他貌似无辜地拿着裂成两半的陶碗朝着小藿扬了一样,那整齐的裂口,就像是被人从中掰开一样。
青锦袍的男人似笑非笑看了看那明明应该很结实的陶碗,似笑非笑道:“这家也不舍得用些结实东西,实在小家子气。主人家,你还和那些闲杂人等废话什么,还不快点换两个新碗来,再盛上汤!钱是不会少了你一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