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没有任何理论知识做铺垫,之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像样的演出,但那家伙却总能比他们更令导演满意。那双平日里带着几分邪气的眼睛,一旦融入了剧中,就像被涤去了所有的污渍一般,清澈得让人着迷。
还有他的台词。混乐队时的说唱功底让那小子念白的时候中气十足,他又刻意把莱奥的口音修改得带一点法国腔,大家原本以为会很蹩脚,但是效果一出来,却凭空为角色增添了几分空灵的浪漫,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天才就是1%的灵感加上99%的汗水”,这句都快被小学英文课本用烂了的话,卡尔·谢伊自然是耳熟能详的。可他同样清楚这位大发明家的后面半句话——“然而那1%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99%的汗水都要重要”。
难道这就是杰瑞·克鲁斯比他厉害的原因?
仅凭着一点天赋就打败了他十多年的梦想,一个月的训练就赶上了他十多年的努力,这到底是为什么?!
何况杰瑞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演戏上面,成天就知道抱着那把傻逼兮兮的破吉他,哼着一堆不成调的曲子!
上帝为什么要恩赐这个完全不热爱电影的家伙?为什么要偏袒这种不懂得珍惜的混蛋?!
这个世界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卡尔·谢伊觉得自己胸腔快要承受不住那股子邪火了。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脑子一阵又一阵地犯晕,异样的热度翻滚在血液里奔流着烧遍了他的全身。
这时他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给我来两杯苏打水和一杯干红葡萄酒谢谢。——哦请不要担心,那杯酒是给我的同伴买的,他今年已经24岁了。”
是杰瑞·克鲁斯。
那个轻浮的小子连买饮料都是那么吊儿郎当的。明明只有两只手,却偏不肯分两次拿,非要左右手各端着一杯,然后用两只手腕的内侧夹起第三杯,颠颠儿地朝自己的座位走过去。
卡尔·谢伊的位置紧靠着吧台的正下方,他忍不住抬起头,杰瑞的手臂刚好轻擦过他的头顶。第三只酒杯不可避免地稍稍一歪,几滴鲜红的酒液洒了出来,落在卡尔雪白的羊毛衫上。
火迅速地被点燃了。
卡尔飞快地站了起来,猛地揪住杰瑞:“你他妈不长眼睛啊!”
中间的那只杯子“砰”地摔了下来,哗啦啦地碎了一地。杰瑞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素来和自己不对付的家伙扭曲的脸。
杰瑞的个子是小,但这不代表他是个好好先生。他沉下脸,神色间立刻带上了几丝恼怒:“我妈!卡尔·谢伊,你的脾气和演技是成反比的吗?架子端的那么大,莫非真以为自己是电视剧里的那个二世祖阔少?!你还是快点醒醒吃点儿药吧,傻|逼!”
——“脾气和演技成反比”,意思是他脾气太足,演技却不够?
这句话深深地刺激了卡尔的神经,使他几乎怒吼出来:“杰瑞·克鲁斯,你少自以为了不起!一个玩街头音乐的小混混罢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杰瑞冷笑:“对!我这个小混混就是比你长得帅,就是比你演得好,那又怎么样?”
“你还真敢说!”看到了他眼神中的轻蔑,卡尔·谢伊原本就已经遏制不住的怒气更是火上浇油,“不要以为演了几集电视剧,你就是大牌了。要不是这一次碰巧让你挑了个讨人喜欢的角色,难道你以为你能比得过我吗?!”
“对不起,我觉得自己还没堕落到需要跟你比的地步。”
杰瑞的嘴巴向来不饶人。虽然他一直对“演技”这个词没多大概念,既不觉得自己有多好,更没觉得卡尔有多差。不过他现在是在吵架,当然要极尽可能地贬低对方。
卡尔不出所料地被激怒了,他气冲冲地站起来,拿起手边的一本书就想朝杰瑞砸过去。
然而这个动作还没完成到一半就被人制止了。
这两个家伙之前的激烈对骂让人想不注意都难,现在上升到武力层面,一大堆看不下去的同事不得不围住他们,七嘴八舌地充当和事佬。
刚才使唤杰瑞去买苏打水的叶泽森和皮特也循声过来了,被迫加入了劝架的队伍。
皮特隔在杰瑞和卡尔之间,手中牢牢地握着“凶器”——刚才的那本书,叶泽森则挡在杰瑞面前,严严实实地护着对方。
“大家有话好好说,干嘛要动手?”
“你该改改你的坏脾气了,卡尔,忘了我们的导演克里夫女士是怎么劝告你的吗?”
……
被不少人出声谴责,卡尔感到后悔不迭。毕竟是他动手在先,就算有理也成了没理。
然而他毕竟年少气盛,一时半会咽不下这口气。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冷静地思忖了片刻,提议道,“不如我们当场表演一幕场景,就叫这间酒吧里的人评判,看看到底谁的演技更出色。”
“可是如果某个人输了,又把原因归结成‘自己选的角色没有对方的讨人喜欢’,那可不好办呀。”杰瑞慢悠悠地说。
卡尔没理会他话中的讽刺意味,直直地看向杰瑞:“这个简单,公平起见,我们可以饰演同一个角色。”
他说到这里,掰开皮特的手指,取回那本小说,“比如说,我们可以从这本书里任意选出两个片段,分别扮演那个场景中的主人公。然后再由在场的观众投票,看看谁演的更好。”
“没问题,”杰瑞扬起下巴,傲慢地应战,“不过奉劝一句,你这是自寻死路。”
叶泽森定睛看向那本精装收藏版的硬皮书,只见它的封皮上用花体镀了三个金色的单词——thegreatgatsby(了不起的盖茨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