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行吗?”朱心正担心他身体。
“行,再说军医不是也说让我多晒晒太阳。”
“那好。”这几天在朱心正身边,衣白苏的话比圣旨都管用。他立刻使唤亲卫帮朱钰穿戴,而后扶着他朝军医帐子走去。
一路上伤兵没瞧见,反倒看见好些个刚下操的青葱小伙呼朋引伴地在军医帐子边躲躲藏藏,借着送药送水的功夫往里边钻。真正打下手的小药童被他们揍得正坐在帐子角落哭鼻子。
朱心正顿时横眉怒目:“都闲的蛋疼是不是?孙副官!孙五你给老子死出来,怎么练兵的?!”
吼了两边也没吼出来孙五郎,反倒是周围围着的青葱小兵们纷纷作鸟兽散。朱心正只能骂骂咧咧地朝军医帐子里走去。奇了怪了,这群小兔崽子平常对军医都是有多远躲多远,如果不是生病熬不下去,根本就不肯靠近这里一步,今天怎么一个个都吃错药了一样。
帐子外刺目的阳光被隔绝,朱心正立刻找到了原因。
军队这种地方,说句不客气的话,狗特么都是公的。
一个女军医受到的瞩目可想而知,只是记得以前衣白苏总是自己钻在帐子里自怨自艾,从不露面,连饭都是药童送进去的,如今她突然开始露面诊治病人,怨不得那群精力过剩的兔崽子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不过好在没打起来,这会儿正乖乖排着队,队伍最头正是朱正刚刚大喊大吼的孙五郎,看他后边那军士一脸嫌恶的表情,这厮八成是厚着脸皮插队的。
脸上挂着笑的年轻女军医正蹲下身在孙五郎的后腰摸索着,孙五郎突然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叫唤,叫声惨烈得刺得人耳膜生疼,孙五郎是个老兵,又是军中硬汉,身上到处是疤痕,没一块好肉,叫唤成这样,可想而知疼到了什么地步。
朱心正警觉心起,手都摸向了腰间佩剑,熟料孙五郎突然喘息着感慨了一句:“舒服……多少年没这么舒服过了……”
朱心正咦了一声。
他知道孙五郎腰间有处旧伤,如今还时不时地要疼上一疼。发作起来的时候汗如雨下,难以忍受。好多次正在商量着军务的时候,他旧伤发作,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流,几乎打湿手底下的地图。
可是就任凭那小军医那么按了两下,就连连喊舒服,看他那德行简直是见到了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一样。甚至根本没去怀疑这个年轻的大夫靠谱不靠谱。
朱心正心中疑惑更盛。
这么一个手到病除,起死回生的大夫,为什么会被太医院称为废柴?
“军中少药,要留给伤患,我便不给你开药,记住这个位置,每日按摩一次,待回长安你来找我,我给你根治。”衣白苏道。
孙五郎惊异地抬头看着正微微笑着的大夫,不可思议:“我这伤居然还能根治吗?这是陈年旧伤了,长安回春堂的老大夫都摇了头……”
“可以,你要相信我。”她声音很轻软,偏偏极能安抚人。脸上笑容更是不消,反倒是显得更加诚恳。
孙五郎立刻信了,脸上喜气洋洋。
若是有任何一个医药世家子弟在此,一定能一眼看出衣白苏的水准,大夫这行业,开药治病重要,可是同样重要的却是要照顾病人的情绪,你刚开口说话,就一脸严肃,病人吓个半死,哪里能配合你治疗好疾病?
而衣白苏先使出办法,让孙五郎感受到多少年间都没用过的舒服畅快,展示了自己的能耐,然后再说自己能够彻底根治。孙五郎本身也想摆脱这疼痛,岂有不相信她的道理,这种坚信自己的病痛一定能治好的心态,胜过灵丹妙药。
甚至于她脸上时刻挂着的诚恳的笑容,也是这个功效。
纵使德高望重的回春圣手在此,也不过如此了。
孙五郎这会儿正套近乎:“回京我去找你,大妹子你住哪里?”
这么一会儿,称呼已经从军医变成了大妹子,这脸变得也算是极快的了。旁边朱心正知道,这算是孙五郎已经彻底信服了。不仅是他,就算朱心正自己,在目睹她救了自己踏入鬼门关的侄子之后,也是服得不得了。
衣白苏想了想,报了长安一处旧日房产。
孙五郎听了地址,顿时一惊:“东坊房价那么贵,一栋差不多的房子三千贯都下不来,衣妹子看不出来你还腰缠万贯呢?”
“一点私房钱。”
这会儿已经临近中午,衣白苏面露疲态,周围凑热闹前来看病的军士约定下次到来的时间,也都散去了。
孙五郎正在兴头上,哪里肯离开,当即自告奋勇地帮她收拾东西,嘴里犯瘾说着流氓话:“衣妹子成亲没有?你看老子怎么样,父母双亡,身体倍棒,让入赘都行啊哈哈哈。”
“我成亲了。”衣白苏也不拿他的打趣放在心上,依旧性子软软地回答。
“净瞎扯,我听说——”
“孙五郎你个龟孙,你先撒泡尿照照你那鳖样再说!”朱心正听不下去,一脚就踹了过来。
“哎将军!你躲那干甚?吓死个人。”
“屁话,老子用躲?”
衣白苏也看到了来人,她看了朱钰一眼,拱手行了礼:“小郡王来复诊吗?”
朱钰立刻回想起她毫不客气地扒被子查看伤口的情形,下意识抬手捂住胸口,恶声恶气地吼道:“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