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的嘈杂过后,周围恢复成死一般的寂静。血|腥味逐渐扩散开来,枪战不知道结束了没有,不知道发生在哪里,更不知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叶泽森灰头土脸地被压在车底,大脑当机似的一片空白。他的额头可能蹭破了皮,被污渍染得疼痛,嘴巴里更是呛了一大口尘土,满是苦味。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并非动弹不得,压在他身上的人|体重很轻,身形纤细,不知是男是女。
他朝旁边吐了一口唾沫,晃晃脑袋,刚才的画面渐渐在脑海里复苏过来。——事发的那一刹那他完全傻了,虽然看过不少黑|帮片,拍的第一部电影也和“枪|支”有关,但他毕竟没有亲历过这种弹火纷飞场面。大脑没有给出任何提示,他甚至连躲避都忘了,直到一道|人影扑上来,带着他一起滚进了吉普车底下。
两人的照面大约只维持了一秒钟,但叶泽森十分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对方。他讪讪地别过脸,试图看清楚救命恩|人的长相。恰在此时,对方正想凑过来和他说话,于是那张脸便清清楚楚地倒映进他的瞳孔里。
那人看样子也是个东方人,也许掺了点斯拉夫血统,年纪很轻,模样漂亮得就像个洋娃娃,大眼睛瓜子脸,雪白的皮肤在这种黑咕隆咚的环境里依然显得剔透异常。
叶泽森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轻声说:“谢谢你,这位小|姐。”
“小|姐?”洋娃娃拧起秀气的眉毛,“阿森,你刚刚是被撞昏了头吗?我是你哥,叶泽寒啊!”
……哥?!
叶泽森如遭雷击。
好在洋娃娃才没工夫和他计较这些。叶泽寒从他身上爬起来,顺便也拉起他,用袖子轻轻地擦了擦他的额头,“都流|血了,没事吧,阿森?”
他的动作温柔细致,声音像泉水一样好听,却丝毫没能让叶泽森感觉好受一点。某人依旧张口结舌地摆出一副囧样,看起来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又多了一位“神仙哥|哥”。
“这叶家的基因,未免也太好了点儿吧。”叶泽森暗自思忖着。叶文龙儒雅的面孔和叶泽勋精致的脸庞在脑海中一一闪过,随之升起的还有一堆粉色的泡泡和“禁断家族”的字眼儿。
“我刚下了飞机就赶来你这儿了,但你的邻居说你进了这条街里面。”神仙哥|哥自顾自地絮絮叨叨着,疲惫的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担忧,“你知不知道这里是这么地方啊,拉丁裔,亚裔,非洲裔,全是非法移民。法|律管不到他们,你认为还有谁会去抢夺领|导权?”
叶泽森一脸茫然。
神仙哥|哥恨铁不成钢:“是他们……”
但紧接着他的表情僵住了,乌黑的双眼渐渐被恐惧所占据。一股不妙的感觉从背后袭来,叶泽森刚想回头,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后脑。高大的白人从车后面转出来,闪烁的红绿灯映亮了那张粗糙的脸和胳膊上分明的肌肉线条。
“把东西交出来吧。”沙哑的嗓音在黑|暗里显得愈发低沉。
叶泽森瞪大眼睛,“什、什么?”
“一个小时前,进出过林三水家的就只有你,别他|妈以为我不知道。”白人冷笑一声,利落地把子弹推上了膛。
“你们搞错了吧,我、我和他根本就不认识啊。”叶泽森百口莫辩,但是没有人会相信,因为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作为一名陌生人,自己却倒霉地刚好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居然完全是因为他|妈|的巧合?
果然,男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希望你等会儿见到上帝的时候也这么说。”
搜死人远比搜活人要容易,男人没给叶泽森第二次机会,直接收紧了搭在扳机上的食指。这个微小的动作被无限地扩大,叶泽森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死亡离得如此之近,好像死神已经朝他张|开了臂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后的哥|哥忽然脱口而出:“啊!皮尔斯警|官!”
当然没有什么警|官。但扳机声本能地微微一顿,只不过是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叶泽寒猛地冲了上来,伸手扣住对方的手腕,以最大力量往上推。轻微的枪声响过,子弹擦着他的头发钉在背后的墙上。
借着俯冲的力道,叶泽寒试图卸下白人男子的枪,然而他低估了两人的身高差所带来的力量差距。他用尽全力,最终也只是让那把手|枪落到两人脚下的地面上。
“阿森,去捡枪!”叶泽寒嘶声竭力地用粤语命令道。
叶泽森花了两秒钟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冒着被踩到的风险,他连滚带爬地够到那把生平仅见的危险品,枪管还在发烫,带着血|淋|淋的硝烟味儿。叶泽森抖抖索索地举起它,小心地瞄准了大个子的脑袋。
大个子白人先是一惊,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他甩开垂死挣扎的叶泽寒,后者撞到引擎盖上,当即晕了过去。叶泽森狠了狠心,对着他猛烈地扣动扳机,无奈枪|械好像突然失灵了一样,根本纹丝不动。
白人男子施施然走到他面前,握住枪管,轻而易举地调转枪头,对准了他。
“让我教教你枪是怎么玩的。第一步,推弹入膛,”手|枪传来套筒尖锐的摩擦声,保险被“哗”的拉开,“第二步,打开保险,你|妈妈没告诉过你吗?”
叶泽森死死地盯着他,全身发腿却没用的使不出任何力气。
“最后一步,”男人沙哑的声音嘲讽而刺耳,“再见了,小朋友。”
叶泽森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他们脱身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才二十二岁,事业才刚刚起步,居然就要莫名其妙地死在这种鬼地方,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