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盛怒之下的徐府老爷暴打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再一次喊出了让她滚到柴房里去睡的话。
离她被重新宠幸,不过三个月。
“老爷在气头上,妾身也无话可说。妾身本就是老爷拿赌债换来的人,被老爷任意处置,也是应当。老爷既让妾身去睡柴房,妾身去就是,也不是没有睡过。”
脸面都被打破、腮颊带着一道伤痕的齐欢蓬头垢面,衣衫散乱,却依旧保持着端庄的笑容,对徐辉祖说了一番话后,带着翠眉和碧海,两个丫头抱着铺盖被褥,离开正房。
徐辉祖独自躺在临窗大炕上,一言不发,恨恨地朝板壁上打了几拳。
他知道这次是他无理。
他让齐欢梳妆打扮,头发梳得慵懒些,衣裳穿得薄一些,她虽感到屈辱,也照做了;他让她去陪酒,还让她杯杯干尽,她虽不胜酒力,也强忍着办了;最后他意气用事,要把她卖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简直是杀了她一般的奇耻大辱,可在那钦差大人面前,她也只是垂着头流泪而已。
他的这个妻子,做得已经很好了,是他的问题。
想把齐欢叫回来,可徐辉祖却做不到这种拉下脸面的事,只得胡乱睡了。
*****
柴房里,翠眉和碧海眼含热泪,在为齐欢擦药。
她们现在有钱,时不时就笼络下人,又在这事上占理,张德早就打发了人来送药,又说明儿一早就请大夫,让她且忍耐着些。
其实是可以不睡柴房的,睡在东厢甚至就不离开正房,徐辉祖也不会真的将她赶走。
是齐欢自己要来这里的。
柴房和从前一样,堆满了柴草,一个小小窗户,透出半边月亮。
两个丫头早就把柴房收拾得像了些样子,不仅带了大量铺盖被褥,连茶壶茶杯和点心盒子都带来了。她们也知道这是齐欢的抗争,说不定明儿一早齐欢就会回去,齐欢闹性子要睡柴房,也由得她吧。老爷实在是太过分了!
齐欢忽然避开翠眉在为她擦药的手,“我出去走走。”。
翠眉连忙阻止。“姑娘身上还有伤呢,有什么事,吩咐奴婢便是。”
碧海也说道,“都快三更天了,姑娘又去哪儿呢?”
“你们不要管我!”齐欢忽然喝了一声。
两个丫头一愣。
就算是最难的时候,她们都没见到齐欢失态。
齐欢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里乱跳的火苗,尽量平静地对两个丫头说:“我没事,老爷打我,一向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让他泄愤罢了。他若真的下死手,我早被他打死几百回了。我只是……又热又燥,想出去透透气。”
现在是晚上,又是三月天,时不时还来场倒春寒呢,怎么就能又热又燥起来?
翠眉和碧海一脸狐疑,可看齐欢一脸坚定,又阻止不了,只得一个拿了披风,一个拿了灯笼要给齐欢。
齐欢却空着手走出房门。
*****
那轮下弦月越升越高了。
整个天空黑漆漆的,整个人间也黑漆漆的,只有那轮月亮,孤单单、冷清清地挂在那里。
齐欢信步走到花园,想对着天空大喊几声,又知道这是绝对不可以的,她只得将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在了地上刚冒头的小草上,对着它们又跺又踩。
她只觉得心里、胸口、整个身体,都像是被扔进了熊熊烈火里,烧得她肝胆俱裂、烧得她五内俱焚。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过这样的日子!
只跺了几下,齐欢就蹲下了身子,后背抵着那假山石,将头埋在双膝间,小声哭了起来。
“娘亲,活着太难……”